晏然呛道:“你们这些人,什么人不恨?读书人,你们恨他虚伪迂腐,当官的,你们恨他仗势欺人,做生意的,你们又恨他狡诈市侩,这也罢了,这和尚姑子,跟你们八竿子打不着,你又恨他什么?如今,你们在这喊打喊杀,不觉得也有失你们口中的江湖道义吗?你刚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没错,孔圣人是告诉你要不语,但是没告诉你要不信,你不知道什么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
晏然伶牙俐齿,一直处于屏气慑息作战状态的沈山,忽然眉睫下垂,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贼首貌似还是个厚道的,听完晏然的长篇大论后,笑道:“小姑娘,我既然敢在此杀人,就是不信鬼神的,我等......”
贼老三把话抢过来,接着道:“我等这辈子活得和猪牛马也没甚区别,还怕下辈子做猪牛马吗?”
贼老四忍耐不住,尖声吼道:“什么这辈子,下辈子的,你等啰嗦什么,三哥,你把上面几个抓下来,这个......”他指晏然,“是我的了。”
说罢,他伸手去抓晏然的衣领,被晏然轻松躲掉,同时贼老三带着两个贼兄贼弟去爬房顶,剩下的几人厮打起来,可惜沈山和晏然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法,一上手,就落下风。
就在这时,山上灯火越来越近,菜头领着七八个隋家的家丁,边跑边敲锣打鼓,这种声音在山谷中传递迅速,让人辨别不出实际发声的距离,躲在房顶的绮云虚张声势的喊起来,“官兵来了!官兵来了!”其她女孩也跟着叫嚷。
沈山和晏然互视一笑,心道:这个小蛮子果然机灵。
正准备上房的三人,决定放弃房顶,返回院中跟大哥说:“快抢些东西走,不要跟他们恋战!真若官兵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隔壁庵堂此时也亮起火把,院内不时闹出一些动静,这种声响虽然不能给晏然实质性的帮助,却让晏然坚定,只要再坚持一下下,就可以获救了!
她与沈山背靠背,与贼老大和贼老四打起太极,这时门外晏家的马车嘶吼着冲回院内,晏然大惊,车板上坐着的不是玉姝,而是刚刚追出去的一个贼子,而贼子脚下正流淌着热腾腾,红彤彤的血,瞬间一种难闻的血腥味道充斥在空中。
这种味道,比油烟味更刺激人的大脑,有人见状,立刻脸白唇颤,两脚发软,有人却像嗜血的猛兽,瞬间血脉喷张。
晏然脑补温荷和隋夫人遇害的场面,两眼一黑,贼老四趁机去抓晏然,沈山挥手去挡,结果被贼老四使劲一扽,伤了手腕。
沈山擎着伤手,把晏然护在身后,冲着贼老四讥笑道:“你还不回头看看,是你兄弟死了!”
贼老四傻乎乎地回转头,正看见驾车的贼人跳下马车,这人浑身是血,踉踉跄跄跑至贼老大身边,一脸悲伤地悄声道:“六弟死了,”声音虽小,但在这空寂的山谷中,所有人都听的分外清楚。
“谁杀的?”
“是刚驾马车的那娘们,我已经把她杀了,扔到山野中去喂了狼。”
这时,马车内剧烈颤抖,老六的尸体被里面人像球一样踢了出来。
晏然见状终于缓过神,而剩余的六个贼人,明显愤怒值达到了顶峰,尤其是贼老四,哭着跪在地上尸首面前,大喊:“兄弟!”
晏然轻声道:“没想到这个老色鬼,还这么重情义。”
沈山悄声道:“就他俩是亲哥俩。”
贼老四哭罢,起身预掀轿帘,这时隋忠骑着马到了,进了院子就高声喊,“我夫人呢!我夫人呢!”
隋忠年轻时走南闯北做生意,是见过这种场面的,只是这十几年发迹后,便贪财惜命起来,下人们背后常嘲笑他胆小怕事。
眼下,他骑着一匹跑不快、一脸傲娇的长腿马,披着大红毡的斗篷,挺着肥肚腩,手持一条丈八木棍,横在门前,其视死如归的模样,宛如关公在世,义薄云天。
隋夫人掀开轿帘,探出半张头,懦懦道:“夫君,我在这,我没事。”
隋忠连哭带笑的滚下马,视周围的贼人如无物,抱着隋白氏的腿就哭,“吓死我了,夫人啊,你可吓死我了!”
这伙贼人好似被这个传说中腰缠万贯的隋家大老爷搞懵了,怔了半晌,突然贼首发话,“把这俩人绑起来!”
隋忠把隋白氏塞回轿帘内,手持棍子,往地上一杵,“我看你们谁敢!”
这时,房顶上绮云大喊起来,这次她的嗓门比刚才还洪亮,“官兵真来了!小姐,这回官兵真来了!”绮云在房顶挥着手。晏然和沈山竖耳倾听外面声响,果然有快马飞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