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几个当官的?尽胡说!”晏然语气微带呵责,心里却认可绮霜这个结论,她在心里归纳绮霜和她对老沈的总结:阴阳怪气、花样颇多、拐外抹角,还爱咬文嚼字。
俩人嘀嘀咕咕,随后来至蒋奇跟前,晏然向二位兄嫂施礼,然后就站在张氏身旁,与她说起女人间的悄悄话,张氏也是商贾出身,身材特别娇小,身高不及蒋奇肩膀,但胜在五官精致,性格爽利,说话时喜欢撅嘴,就像一只可爱的河豚,蒋奇自娶了张氏后,就特别爱逗张氏说话,张氏性格好,不但与蒋奇有说不完的话,也喜欢找晏然说,在晏然最失意的半年里,俩人的友谊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沈山与蒋奇客套了几句话,立马换了一副生气的嘴脸,他抬手按住蒋奇的肩膀,声含不满:“蒋兄,你何苦造我的谣,我哪里有娶妻?”
蒋奇先是一愣,然后敲着自己脑壳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不是为了金陵那些名门闺秀们好,大家知道你在山西娶了史家千金,各各都死了心,你不知道,自你这个消息传出去后,金陵城里办了多少桩喜事,卖布的,卖花的,卖钗环首饰的,还有我们卖茶叶的,都在那段时间小赚了一笔,你娶一妻,金陵的商业提高三成收入。”
晏然笑蒋奇说话太夸张,提醒他小点声,这样明目张胆吹捧沈山,她听着都臊得慌儿,蒋奇看着晏然,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你不也是那时候成的亲嘛!”
张氏对相公的放浪言行表示不满,面露薄怒,她伸出小手去捶打蒋奇胸口,“叫你胡说,然妹妹和冯公子是两情相悦,让你一说,好像是因为沈公子结婚才嫁似的,你这嘴再这么胡说八道下去,我就回去告诉公爹,看他怎么教训你!”
晏然一脸怒气,叉腰瞪着他。
沈山脸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涩,他低头用手拂了拂袖口,再抬头时,面如风光月霁般爽朗,蒋奇心细,察觉他右手有伤,一直不能吃劲儿,想询问缘由,被沈山打断,双方约好择日小聚,详叙契阔,然后速速作别。
晏然和沈山继续向前走,过了朝闻街,便是花市街,街上购置年花的百姓摩肩接踵,热闹非常,虽是冬时,但仍有大量五颜六色的鲜花上市,晏然庆幸没有坐马车,否则就没有这般热闹景致看了。
晏然越逛心情越雀跃,照惯例,她走在里面,沈山帮他挡住来往的人流,多年前,两家初为邻里时,晏然也这样带着他逛金陵街市,如今,同样的街区,同样的人,却都有了不同的心境,晏然脑袋里回放刚刚与蒋奇的对话,既然婚约是谣言,“那你为何这般年纪了,还不娶妻?”晏然一脸好奇。
沈山微蹙着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家母和家父都没有你这么关心我是否要娶妻!”随后他拉长了脸,语气十分不悦,“自今早见你,你放下药,就急匆匆要走,现在也只是关心我的传闻,好歹我这胳膊也是为你伤的,你怎么也不问问我的胳膊伤怎么样了?”好无情义!
“关心不用挂在嘴上,”晏然狡辩,她要把自己头顶上“无情义”的帽子摘掉,可心里却明镜似的,她的确不知道如何关心人,与吴潜相处时,她便发现,只有吴潜对她嘘寒问暖,他从没有一次问人家是不是饿了,累了,如果有?那一定是后面另有目的,才会想到。
沈山见女孩虽然狡辩,但人却陷入沉思,便也不再追问她,两人默默想着心事,一个自我反省,是不是因为从小到大被人总说是“小没良心”的,一语成谶;一个在等她反省结果。
这时人群中忽现不和谐的吵嚷声,随之逛街的老百姓自动一分为二,向两侧散开,所有人都驻足望向街中间,晏然和沈山也停下脚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只见一群身穿黑色官衣、腰别大刀的差人用绳索拴着一群犯人,踉踉跄跄从人群中间穿过,被拴着的人,最小的也就十七八岁,最大的四十来岁,一个个低着头,衣衫褴褛,连年节待宰的猪牛都不如,猪牛好歹还洗刷干净,而他们腌臜不堪,蓬头跣足,看着都让人不寒而栗。
人群骚动,议论纷纷,因为不知道他们身犯何罪,有些人就开始为犯人叫屈,“这官差也忒狠,也不说给他们穿双鞋,罪都没定,这不是虐囚吗?以后就算放了出来,我看这脚也废了。”
也有说:“人就别犯事,犯到当官的手里,准没好。”
晏然看沈山,怕他听见不高兴,可他却稳如泰山的伫在那,眼睛盯着走过来的犯人。
晏然也扭头去看犯人,这些人与她只有几步距离时,她终于认出这些人就是前日打劫她们的贼人,想起璎珞的死,晏然脚下生火,恨不得冲出去,抢过差人的刀,对那几个贼人三叉六个洞,扔到乱葬岗,沈山一把抓住她:“贼人抓到就好,估计明日,衙门会派人传你到公堂,到时候有得对质呢!他们斩首是跑不了的了,你何苦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