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晏然怔怔地打量小男孩。

小男孩走到她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你就是我......”他想说你就是我嫂子吧,可又觉得不对,他看了眼吴老太太,吴老太太轻轻摇了摇头,男孩果断道:“我应该跟你叫姐姐。”

男孩还没变声,声音稚嫩,晏然从容一笑,以姐姐的姿态询问他学业如何?男孩答,世人皆以读书科考为正途,可他却只爱做生意,读书识字,懂得道理就好,没有必要把时间用在八股骈文上。

他说得很自信,晏然掩嘴笑道,做生意当然没什么不好,不过八股也并非一无是处,八股文章若做得好,随你做什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况且科举考试,选用八股,自有它的道理,凡是都不能可着自己的喜恶下结论。

晏然说完,感觉身旁有赞许的目光投来,她装作不知,把自己雪白的脖子一扬,心说:博洽淹贯,彦修自修嘛,虽说我是女子,我也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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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入三更,雾气霭霭,无有斋门廊上的大红灯笼,今晚格外温柔。

晏然翻了一身,本来她在回想今日所见的那两个孩子,可思路却不听使唤,渐渐的,一张翩然俊雅的面孔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脸颊上的余温弥散,手心的温度陡升,她不喜欢自己这个状态,甚觉心烦,“陪睡,陪睡,”晏然冲着外屋的绮云喊。

很快,小绮云趿着小花鞋,裹着自己的小棉被颠颠跑进来,”小姐,你是不是担心明日去衙门作证?”她见晏然把锦被搓成一团,便知她又胡思乱想了。

晏然点了点头......

绮云把晏然的被子整理好,给她四周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张俏丽明艳的小脸,安慰道:“没事,睡吧!明天不是还有沈大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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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土生土长的金陵人,但有些地方,晏然从去未过,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去那个地方,比如衙门。

翌日晨,王氏就开嗓叫嚷,好端端一个女孩要去衙门丢人现眼,这是造的什么孽!晏承恩安慰她,只不过是传唤做个证,有何大惊小怪的。

晏然咬着牙听训,无论自己做什么,在王氏眼里都是不对,又不是她想碰到劫匪,她已经很害怕了,回到家没有安慰,反倒一顿数落,晏然委屈,小肩膀气得颤抖,绮云站在晏然身后,不断给她揉肩顺气。

尽管王氏骂的狠毒,吃完饭,她还是坚持要陪晏然一起去衙门,于是,隋家和晏家,共出动三辆车,声势浩大的前往官府。

没想到,她们来早了,堂上老爷正在审理上一个案子,家住西六街的陈员外,纵妾凌妻 ,导致发妻杨氏联手家中婢女和乳娘一起将员外砍死,堂上知府和推官对这个案子定性有分歧,一个认为事出有因,员外纵妾凌妻在先,杨氏等人可免死罪,知县却认为杀人事实存在,其余人可免死罪,杨氏必须处死。

晏然躲在衙门前的影壁后,听得胆战心惊,两个大人争论不休,也没个结果,最后惊堂木一响,晏然就听人喊,带仇大等人上堂!

探头过去,大堂上阴气森森,两旁站了许多持棒的差役,晏然左瞧右瞧,也没看见沈山踪影,然后就见有一个身穿蓝色蟒服的大老爷从后面,颤颤巍巍走出来,径直坐在暖阁

大堂中的暖阁的情况是这样的:屏前高出地面约一尺的地方称作 “台”,台上四根柱子围成的空间称作“官阁”,是知县审案时所在的地方,由于官阁四面通风,冬天断案时,通常在台上的案下放一火炉,以供知县取暖,所以官阁又称为“暖阁”。

正中,下首还坐了几个人,也不知道是负责什么的,一个个不苟言笑,只有一个小书吏始终露着笑脸。

晏然虽是个胆大的姑娘,可以不怕贼,但是官府这个地方,她觉得戾气很重,后背不受控制的冷汗直流。

隋白氏走到晏然身旁,问她刚刚杀夫的案子什么结果?晏然说没结果,还要把案子报到京城。

隋白氏道:“杀人总是要偿命的。”

时值年关,没人愿意到衙门染晦气,堂上犯人皆是亡命之徒,一看就知家里是没活人的,所以堂下观看的只有隋家和晏家人,以及静慈庵的师太们,乌泱泱几十号,把衙门口赌个严实。

堂上持棍的差役,见门口几乎全是女眷和尼姑,都憋着笑。

此案人证齐全,审讯异常顺利,所有证人依次被提上堂,跪着回大老爷的话,叫到晏然时,她壮着胆子走至堂中,学着隋夫人的模样,低头跪在地上,知府老爷问什么,她便一五一十答什么,不经意间,她看见堂上阴森森的角落里,温荷和沈山端坐在高椅上,前面还摆着小桌,小桌上有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