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今日想穿哪件裙子?”
晏然在茉莉香氛中陶醉了一会,然后晃头想了想,“隋夫人那年给我和静姐姐各做了一件缂丝的对襟夹袄,今天不冷,穿它吧!”
绮云转身去衣柜里拿衣服,扁着嘴道:“小姐这几件好衣裳,都是别人送的。”
晏然冲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笑了笑,“人缘好,没办法!”说完,她又觉得这句话很讽刺,无奈地叹了口气。
到了金英堂,晏然才知道姐姐一家上午就回了娘家,因为她刚去隋府,所以没见到,此刻,一身新衣的晏晴正腻歪在一身新衣的王氏身旁,晏晴最爱与母亲讲夫家那些事。
姐夫赵一凡则坐在一旁闷头喝茶,听媳妇当自己面说婆家“坏话”,他除了忍耐就只有忍耐了。
王氏见晏然姗姗来迟,还一脸恹恹,心头晦气,“大正月的,你拉个脸子给谁看?见到姐姐,姐夫,也不说拜年,难不成还等着你姐姐,姐夫给你拜年?”
赵一凡见岳母奚落小姨姐,忙起身解围,他之所以对晏然这般照顾,是有一番感激不尽的理由的。
原来自鼎香楼给了晏晴,生意就一直不好,接二连三又发生安徽灾民涌入金陵和疫情的事情,酒楼生意更是一落千丈,连每月发工钱都成了问题,赵一凡对酒楼生意一窍不通,晏晴更是连账本都看不明白,于是夫妻二人商量,还是把鼎香楼交给晏然打理,如此,每月家中又有了千百两的进项,赵一凡视这个小姨姐是财神爷,怎会看她受岳母欺负。
晏晴瞟了一眼王氏,目光中含着一丝微怨,自她做了母亲后,她现在越来越同情这个妹妹,但更多时候,她一想到从小到大,得到祖父和母亲等的偏爱,便又沾沾自喜,感叹自己的好命。
晏晴拉着晏然的手坐下,眉眼笑成一团,不等晏然说吉祥话,她早把准备好的红包塞进晏然手里。
王氏见状,更是觉得大女儿懂事乖巧,二女儿不懂礼数,丢人现眼。
几人准备妥当,正式出门,横穿过街道,便到了沈府,两家之近,有甚于从自家前院溜达到后院。
沈府门前的节日气氛非常浓烈。
门檐下,挂了一溜儿大红灯笼 ,乌漆大门两侧,贴着五尺半的洒金对联,金灿灿的铜狮门环,光可照人,两挂拖地大红炮竹悬在门柱两侧,不时有穿着新衣的小童拿着拜帖来投,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偏门口的阶矶上,候着一个中年发福的婆子,一身崭新的碧绿对襟褙子,很是气派,婆子见晏家人到了,笑着把一行人请进中院的暖阁,一路上,老婆子咧着嘴,非常殷勤,一会说家里主母早起就盼着世交奶奶来,一会又说家里主母,特意安排厨房准备好上等饭菜和酒水,说晏家人各各都是美食家,马虎不得,王氏有了面子,心里美滋滋的。
当年晏老太爷在世,沈家人刚到金陵,寓居在晏家小半年,那时沈父仕途刚刚起步,晏老太爷出钱出力帮他们一家在金陵站稳脚跟,十年过去了,沈家一门两大人,门庭煊赫,檐楣高扬,而晏家衰颓......
王氏随口与婆子一唱一和,心里早已唏嘘,当年她图晏家富贵,还是目光短浅了,若是嫁个有出息的进士举人,好好谋划,忍个两三年,或许也能挣下眼前的光景。
沈姜氏比王氏年长七、八岁,可看上去与王氏差不了多少,王氏偷偷打量她嫩滑的皮肤,如云似瀑的秀发,还有那玉颈,居然一丝皱纹都没有,王氏心里羡艳,当年初见沈姜氏,不觉她相貌如何绝伦,可十年过去了,沈姜氏明显比她更加雍容有韵味,王氏啧啧感叹,只有官夫人才能保养成这样吧!
王氏瞥眼看自己的两个女儿,心里可惜,都没有当官夫人的命!若是她晚生几年,早点懂得这些道理,她自己倒是可以博一博,王氏胡思乱想,晏家姐妹和赵女婿已经与沈姜氏施过礼,沈姜氏与晚辈简单寒暄了几句,便笑盈盈地与王氏叙起旧情。
王氏此人,心机有余,城府不足,聪明有余,智慧不足。
自沈家发迹,她便不知道应该如何与沈家人相处,过于热情,她怕人说她谄媚权贵,攀高枝,爱富贵;
若是冷淡,她心有不甘,这样的贵胄世交还是要常联系;
保持不卑不亢,她又拿捏不好尺度。
于是乎,她一会奉承沈姜氏教子有方,持家有道,把沈姜氏拍得晕乎乎,一会又自吹自擂,夸赞起自己的相公女婿,生怕沈姜氏太骄傲,而看扁了她。
晏然冷眼瞧她,心里都替她感到累,抬眼看姐姐和姐夫,俩人皮笑肉不笑,坚持的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