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沈山嘴角忍不住流出笑意,半封闭的空间,有节奏的车轮声,以及温暖的光线,让他还未等到晏然的回复,便自先发出微微鼾声。
晏然看向歪靠自己肩膀上沈山,拾起手边团扇,轻轻为他摇着,过了半晌,她喃喃道:“我是想不明白,当初姐姐,姐夫成亲时,也是甜甜美美,如胶似漆的,怎么有了儿女,反倒不如当初了呢?隋伯母和隋伯父也如此,隋伯母说,多数婚姻都是兰因絮果。”
晏然心里莫名怅惘起来,她隐约觉得,所有人的婚姻,都并无二致。
此时已近一更天,沿街商铺陆续关门闭户,行人渐少,菜头了解沈山心思,他没催车夫快些驾马回府,而是擅作主张地让车夫慢些,好让车里小两口多些温存时间,美其名曰:大人喝了酒,车速提高,路上颠簸,人会难受。
车夫夸赞菜头,“能做大人的近身随从,需要天赋,这个肥差,也非人人可做。”
菜头谦虚道:“咱家大人性子随和,碰上这样的大人,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车夫摇头道:“小兄弟,你也不用谦虚,性子再随和,你若做错事,照样该罚还是罚,我刚夸你有天赋,是你能做到时时刻刻替主子着想,我说个比方可能不恰当,你权当一乐听,夫妻俩都做不到你这般,我浑家常埋怨我不体贴人,想来,让我做你这个位置,我也是做不好的。”
菜头还欲谦虚:“我这是知恩图报,若不是大人好心收留我,我可能都活不到今日。”
车夫笑道:“大人是好人,看他对夫人这般体贴就知道了,我一会要去鼎香楼买份烧腊,我浑家最爱吃,我给她带回去。”
晏然坐在轿子里听着,也没吱声,也不敢动,深怕吵醒沈山。
车过了通济门,左转一弯,过了东牌楼,就到了里仁街, 这时车子骤然晃动,车夫拼命拉紧辔头,大声喝了一声,方把受惊的马控制住,晏然还未等询问,就听菜头在外喊:“眼睛长脑袋后面了吗?这么大的车过来,也不睁眼看着,横冲直撞!”
车外人刚要开口骂,脏话秃噜出一半了,估计是看出马车不是寻常百姓家的规制,就立刻住了嘴,这时,又听后面追上一个人,尖着声音喊:“弟,你没事吧?撞坏没有?”然后那人骂骂咧咧地嘟囔几句,也不敢正大光明地同菜头争执。
菜头也不愿惹事,见对方不闹,也就住了口。
这时,后面呼啦啦涌出来一群人,一人口里嚷着:“今日手气好,若不多玩几局,都对不起老天爷,刚出门,就撞了马车,这就是警示!”
另一人又道:“今日是你哥俩发财的好日子,进去再玩一把大的,说不定这五百两就翻成一千两,”说着,众人一哄地将那俩人连推带搡地拉回屋内。
对方口中的兄弟俩,连声拒绝,说已玩了两夜,身体乏累,改日再来捧场,也无济于事。
沈山这时已经坐直身子,催促菜头说:“若没事,就走吧。”
晏然听外面声音耳熟,奈何沈山靠着窗,她于是把身子向前探,跨过沈山,伸手掀起窗帘,果不其然,外面“没长眼”的两个人,正是堂哥晏徕和晏衍,晏然再挑眼向上看,背后牌匾上写着:四方赌坊。她把帘放下,刚欲正回身,被沈山一把抱住,“还是那么爱看热闹!”
晏然脸一红,虽然心里喜欢,可还是扭着肩膀挣脱出来,坐好后,她悄声对沈山说:“是我二伯家那俩儿子。”
沈山刚想掀帘,张嘴要说些什么,被晏然一把拦住,命菜头快点驾车离开。
“赌必盗,你这两个堂兄,要是不戒了赌,早晚要闯出大祸。”
“我今日也对姐姐说过这番话,只怕他俩上次在我家没得逞,待我出嫁后,后院空虚,他们还会再去。”
“那你可想好了对策?”
晏然附在沈山耳边悄声道:“现在寿芝堂摆放的古玩器皿,都是假的,他们愿意偷就偷,若他们倒霉,被我抓了现行,我就把他俩扭送去官府。”
沈山笑道:“就你鬼主意多,”过了一会,他又问道:“晏叔父,怎么突然就戒赌了?”
晏然回道:“我爹本就不好赌,他当年去赌坊,也只是好个热闹,说也奇怪,自我爷去世,他也不好那个热闹了。”晏然顿了顿,皱眉道:“可我这两个堂兄不同,却是瘾大的,逢赌必到,一喊就去,这兄弟俩赌运也是好,听说是赢多输少。”
“赌徒嘛,记吃不记打,记赢不记输,输了大钱,叫小赔,赢了小钱,叫大赚。”
晏然点点头。
转眼到了晏家门口,按惯例,沈山会先下车,再扶其下车,可这次他却没动身,而是拉着晏然的手,表情严肃,“我还有一句话,没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