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如常的亲和笑意,周常在的视线却渐渐模糊,掌心掐得通红,短短的一段宫道,显得格外的漫长,与记忆中的路渐渐重叠起来。

和那人第一次见,便是在千秋殿。

她这个人从阴私甚多的大宅院中长大,自小冷心冷肺自私自利,见惯了不择手段,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擅长隐忍伪装,自她姨娘死后,她便再也没什么牵挂之人。

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让她破了心房的人,正是清雅口中说的——她的知交好友,一个不擅伪装之人,却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伪装,入宫第一日就和她闹上了矛盾,嫌弃她虚伪,却在第二日贵妃给她赐名时,在别人都恭喜她时,头一个站出来肯为她说话,明明就是个心软的人,却总让自己看起来很坏,口硬心软。

两人住在一个主殿的东西两侧偏殿,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时她是一个小小的采女,刚入宫根基未稳,谁见了都能踩上一脚,而那人入宫比她早,已是常在位份,平日对她极为不待见,却总在太监宫女和其他妃嫔欺她笑她出身时,护她在身后,对她拔刀相助,事后还恶狠狠教训她一通,让她端起主子的架子来,也别什么人都巴结,姿态越低越被看轻。

随着两人渐渐相熟,那人不再那么讨厌她,未嫌弃过她的出身,不像宫里其他人,面上说的好,暗地里都在嫌弃她的出身,可那人也就仅此而已了,不肯与她交好,在她的刻意相交之下,反而离她离得远远的。

后来在她受挫时,那人撞见,放下身段来安慰她,事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该如何就如何,对她毫无所求。

她屡试不爽的招数在那人身上失了效,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后来的后来她才学会,有些人是需要拿真心出来才能相交的,这样的情谊才叫真情,那些拿利益换取来的,不过是盟友,说散就散。

那人曾经和她说过,这个宫里需要远离几个人,这头一个是最贵重之人,挨得越近死得越快,那人没明说,但她猜测是万岁爷,她们是先太皇太后选进宫里来的,万岁爷忙于朝政很少来后宫,对后宫争宠甚是反感,有好几个试图争宠的妃子被送去念经祈福了。

接着那人说,刘妃和贵妃是其二,还有一个是方嫔,前两个她隐约知道是为何,后一个她却不解,问为何时,就见那人一脸猪肝色,表情一言难尽,原来那人是嫌方嫔矫情,太热情了,热情得让人受不了,有事无事就无病呻吟,黏上了就很难摆脱,跟她说了一段“可怕”的经历。

那时她真心实意地笑了,觉得真的很好笑,那人看到她的笑,反而愣了,夸她这样才笑得好看,平日的笑太假了,不好看。

那段经历被她珍藏在心里,记到如今。

从小到大,她学会了适者生存,学会了手段心机,学会了虚伪,唯独没有学会真心地与人交往,却遇到了那人,让她品尝到了真心对待的滋味,这是她第一个朋友,也是真正的朋友,还是在明争暗斗的的后宫里的朋友,在最难的地方遇到最难得的人。

她从未跟一个人没有目的的相交过,与那人相处,她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小心隐藏自己,也不担心算计,原来有一个朋友,竟是一件如此令人高兴和轻松的事。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只是她不满足,努力想要往上爬,摆脱卑劣的身份,去结交一切可利用之人,其中首要结交的,便是薛贵妃,赏花宴诗词宴小宴,但凡是宴都参加,每日都出去,和那人反而几日见不到一次。

后来她无意中撞见了一件惊人之事,这件事没要了她的命,却要了那人的命!

第776章 故事

有一次她小日子不适却坚持带着一个宫女去赴宴,宴到半途,她实在支撑不住,便起身做了告辞,刚出了华庆殿的大门便难受得受不住了,于是让宫女扶着她去了最近的恭房,那个恭房是奴才用的恭房。

当时她让那宫女回去取东西,她在恭房里等着,可坐等又等人都不回来,不知人擅离职守去了何处,她一人在恭房里头待了许久许久,最后自己想了法子用身上的物件解决。

正待要出去时,旁边隔着几个位置却来了两个宫女,那两个宫女兴许以为无人在,隐晦地聊起了华庆殿的茶水和熏香。

她本能地觉得不对,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越听越惊怖,隐隐听出了一件可怕之事:原来每个新进的妃嫔都会得到贵妃特殊的“关照”,贵妃每每借着接见新人和宴请的由头,给那喝的茶水里下了引子,再配合着殿中熏香,几次之后便可致人不孕,单一去查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