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定是来不及了,日后我勤加练习。再说,你的楷书出神入化,信手拈来就和我所写一模一样,花费不了多少功
夫。”
又将手虚搭在了刘鸾箫的耳旁低语:“那日远愈哥哥检查我的书法课业,我将你所写的楷书交与他瞧。他这个断案如神、明察秋毫的大理寺少卿都未瞧出端倪!还连连夸赞我在书法课业上心了呢!”崔逢月说罢,自己掩嘴得意地“嗤嗤”笑了起来。
刘鸾箫心中阵阵泛酸,自己是个九品校书郎的嫡女,如果不是自小与崔逢月的交情,她断断是上不了内文学馆的。无论从身世或相貌上,她都与崔逢月差距甚远。
十岁那年,她因书法出众,被刑部尚书崔怀亮带到崔逢月跟前。崔怀亮本意是让崔逢月与同龄女子相互研习,提起她对书法的兴趣,却怎么也想不到,刘鸾箫竟成为了崔逢月书法课业的抄手。
崔逢月的母族更是显贵,母亲高静月是士族高家嫡二女,而高家嫡长女就是当今的高皇后,因其一直没有生养,六岁便将崔逢月养在了宫中。
刘鸾箫身纤体柔,略略下垂的黛眉眉尾衬着一双圆圆的杏眼,面色略显苍白,这给她添了些许令人怜爱的风流。
她抬起头,惯常温顺的模样,轻声细语道:“那你安心去吧,明日一早,我将楷书课业带到内文学馆。”
崔逢月脚步轻快地出了学堂,伴读的婢女观书迎了上来。
“娘子,下学了!”
“观书,快,快,快,莫叫远愈哥哥久等了。”崔逢月迫不及待地把学具递给观书,往前急行。
“裴少卿告假一月,大理寺多少事务等着他,娘子不必如此慌张!大理寺好端端杵在皇城之中,跑不了的!”观书抿唇笑道。
观书又接着说:“娘子,奴求您件事。可否让裴少卿将《经变图》借奴婢一观?”
裴远愈文治武功都属大魏的佼佼者,藏书更是数不胜数。《经变图》是以画的形式展示佛经的内容,对于观书而言,通俗易懂。
观书幼年上过私塾,无奈家道中落,又遇灾荒,差点被家中卖为妓子。幸遇当时只有十岁的崔逢月,合了眼缘,将观书买回来作她的伴读。
主仆二人正好行经太液池边。如今阳春三月,春阳轻暖,光线柔和了湖面,水光潋滟。雍容华贵的牡丹就着垂柳绦绦倒影在湖面上,湖面皱起的波纹,涤荡着艳红和翠绿。远处宫阙飞檐的高耸入云,就着红墙绿瓦下的红杏闹春,美的像一幅画卷。
崔逢月无心驻足美景,略微回头对观书道:“这有何难,待会儿就和远愈哥哥要来。快走,快走。”
“娘子,且留心前头!”崔逢月只顾回头和她说话,不曾留意身前,若不是观书及时的拉住她,她定要跌入对面来人的怀中。
吃了一惊的崔逢月定下心神,抬起头,来人英俊隽逸,但脸上总是似笑非笑,眼角眉梢也像是染上了层层阴郁之气。
崔逢月立刻后撤两步,拿出了一副端庄守礼的模样,行了一个拜首礼:“舒王安!”
舒王元天枢,是圣人的第二子,二十有一。他自小长在幽州,原先并不得圣宠。六年前,他的舅舅柳之琛战功赫赫,任了幽州节度使,母亲柳氏也封了宁贵妃。现今舒王任了卫尉寺卿,重要的职责是管理京城武库和武器,除此之外,还参与军事活动,与各节度使都有往来。
崔逢月脸上由刚才与奴婢说话的婉转生动,瞬间转为见他之后的稳重沉闷,舒王的思绪飘回了从前。
二十年前,当时大魏由太后掌权,皇帝为了历练去了幽州,舒王的生母柳心琪年轻美貌,机缘巧合,与皇帝有了肌肤之亲。本来柳家并不是望族,纳入宫中无望,太后不允,皇帝也不想。
人算不如天算,柳心琪竟然有孕,被封为最末等的才人,但太后只准她住在幽州皇家别院,入京无望。
舒王十岁那年,才从幽州接回京中,他所说的北腔与大魏京城独有的腔调格格不入,在学堂上受尽了讥笑嘲讽。
唯有时年七岁的崔逢月郎声道:“天下之大,南腔北调,有何可讥笑的!我瞧着二哥哥说的很是动听!”
崔逢月自记事开始,大多时光都是在宫中度过,出入宫中如同出入崔府,与皇子们一起玩耍读书,直到今日,皇后的凝云殿内一直还有她的寝殿。当时,崔逢月在一众孩子中威望甚高,此语一出,以太子为首的皇亲贵公子们立刻闭了嘴,此后再也无人敢讥笑舒王的腔调。
舒王的母妃当时地位地下,并不受宠,宫人跟红顶白,克扣他的吃穿用度,崔逢月时时将皇后赏赐的糕点吃食给他。自此,崔逢月便如同嵌入了舒王的骨血之中,在心中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