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诏狱内,只有裴远愈和元丰二人。

元丰心中泛着一丝酸楚:“裴少卿,贪腐一案,我认,赃物在天香楼后巷的外宅,起赃吧!至于宫中是否有人与我勾结,今时今日,只能说没有。”

裴远愈蹙着眉,凤目微闭看向他,并不急着开口。

“明人不说暗话,幽州之变后,太后将朝政交还圣人,他程振元功不可没;大魏最高战时兵权和京城禁卫军至今仍然掌控于他之手,圣人为的是对抗崔家所掌控的天雄军、柳家所掌控的幽州、你裴家所掌控的河东。朔方、陇右、淮南三地节度使,虽不是士族掌控,但与朝堂各势力关系匪浅。少卿想以贪腐将程振元扳倒,那是痴心妄想。但少卿今日所做,留待他日见奇效。”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教了。”裴远愈转身要离开。

只见元丰“扑通”一下跪在裴远愈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谢裴少卿给元家留后,当死之人,奉劝少卿,韬光养晦,若仍执拗于查处程振元,怕是要引来杀生之祸!”

“娘子真生气了?”观书在崔逢月耳边低语。崔逢月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

车舆一直驶入大宁坊裴宅的中堂,崔逢月叫裴顺关闭院门后,才把雪娘和元辰从车舆的夹层和底座放了出来。

“娘子随着这位郎君走吧,他会安置好你们!”

雪娘拉着元辰给崔逢月重重磕了个头:“谢娘子救命之恩!”

“不要谢我,记住裴少卿的恩情吧!”

刚入永嘉坊崔宅的崔逢月还没走到后院,就看见自己的贴身侍女抚琴急急来报:“娘子,林姨娘正在后院闹腾!”

“她又闹什么!嫌李傅姆给她的月银少了?瞧瞧去!”

“李傅姆,你别打量我不知晓,前儿你兄弟媳妇去世,给了两贯赏钱,今儿我表兄侍妾去世,去账房支取,竟然只有一贯赏钱,如今连你也能把我踩下去了么!等郎主散朝归来,我让他评评理!”

“不必等阿耶,我来给姨娘说道说道。”林婉茹寻声望见崔逢月,顿时安静下来,她对这个嫡女简直是又怕又恨。

林婉茹原是崔逢月母亲身边的陪嫁婢女。高静月生崔逢月之时,差点一尸两命,幸得当时太清宫璇玑道长出手相救,九死一生,产下崔逢月,但也伤了身子,内里虚耗,往后不能再生养。

高静月为给崔家留后,力劝崔怀亮纳了林婉茹。可惜林婉茹也没生下儿子。

恰逢崔怀亮多年好友战死沙场,他七岁的儿子过继给崔家,就是崔府如今的长子崔行俭。虽有义子,但崔逢月仍是整个崔府捧在手心长大的,崔怀亮更是对她千依百顺。

六年前,崔逢月落水,多日昏迷不醒,高静月许愿,若是她能好转,便以身入道。但璇玑道长说,高氏尘缘未了,只能当个居士。如今一年有半载,高静月都在太清宫清修。清修期间,中馈由陪嫁的李傅姆代管。

前年崔逢月及笄后,一直与李傅姆学习掌管中馈之法。从去年开始,实则由崔逢月管理崔家。别看崔逢月对书法毫无兴趣,但在“算”那门课业上,内文学管无人能及。怨不得崔逢月能把崔家管理得井井有条,皆因天赋所致。每每林姨娘闹腾,休想从崔逢月处占得便宜。

进了屋内,崔逢月并不正眼瞧林姨娘,在奴婢的伺候下净面净手,坐下喝了口茶才说话:“李傅姆与阿娘情同姐妹,林姨娘恐怕比我更清楚。这些年她代管中馈,前年阿耶更是给了她良籍。如此看来,要说地位比林姨娘高些,怕您是不服,但怎地也是对等的!她亲兄弟正妻去世,崔府的赏银两贯只能算中规中矩。如今您兄弟妾室去世,按惯例,妾室不予赏银,李傅姆怕是看在二妹妹的脸面上才给的罢!”

一席话说得林婉茹一声不吭,却恨得牙痒痒,崔逢月终究瞧不起她是个妾室。

“行了,林姨娘,安静养养神,少生些事,给二妹妹留些脸面,将来说门好亲事,姨娘不愁没有享福的日子。若是二妹妹体己钱少了,叫她来寻我,我这个阿姐给她贴补,别叫李傅姆当家为难。去吧!”

一席话说得林婉茹又臊又无法反驳,悻悻去了。

李傅姆冲她点点头:“娘子如今管家愈发厉害了!”

“傅姆,这半晌把我累坏了,午食摆的是什么?”

“我邀崔娘子到西市仰山楼共享美食,还请娘子赏个面。只是裴某囊中羞涩,还需娘子贴补一二。”这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冲淡了崔逢月脸色的倦怠,立刻精神焕发。

“远愈哥哥,你又揶揄我!我倒是想去仰山楼,可这还有好些账册未看完。”崔逢月抬手指指案桌上的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