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舒王的火卡在了胸腔内,还要发作,却看见抚琴扶着崔逢月从寝殿走了出来。三个月的身孕肚子初初显形。

抚琴端正给舒王行了礼后道:“王爷,这些日子王妃待在主院诸多不适,皇后娘娘请了太史局太史令夜观星象,说王妃娘娘所住正院对她怀胎不利,但西方大吉。王妃又怕扰乱王爷清净,才搬到了西院。府内如今多了三十名天雄军,是高大将军送来护卫王府,只听王妃号令,适才没有识得王爷,还请王爷勿怪。”

舒王阴骘的眼神对上了崔逢月沉静如水的目光。他从来没有想过崔逢月会乐意为他生儿育女。新婚那日他有些不不清醒,又因看了裴远愈的笑话心中畅快,忘了叫崔逢月喝避子汤了。高家一心叫崔逢月诞下皇室血脉,表面上说与他荣辱与共,实则他怕就是高家的一块跳板。来日他性命堪忧。

这时,崔逢月淡淡开口:“适才内侍来报,恭喜王爷暂代了左右骁卫大将军之职。王爷的官威也大了些,耍到了自家的后院。抚琴,把弄棋扶到无力去,叫府医给瞧瞧。”语气疏离又不屑。

一年多前,舒王见过崔逢月在通化门内等待出京公务归来的裴远愈。她于城门之后左顾右盼,裴远愈刚一驰马入城,她便满心喜悦,执起翻身下马的他的手,裴远愈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披在崔逢月身上。那时已是宵禁,街上无人,韶华少女,脸微醺,偎进裴远愈的怀里,不顾他身上的一路风尘仆仆。入夜,相拥的两人,宁谧了月的流光,就连深秋夜里的风也柔和起来。

自己离京三月,换来的只是一句不咸不淡的“恭喜”。舒王铁青的脸盯着崔逢月片刻,随后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他阴骘的眼神叫抚琴、弄棋有些忐忑,惴惴地望向了崔逢月。

“无妨,叫天雄军留意他的动向即可。”

裴远愈前月自东都回来后,皇帝将徐远山的宅邸赐给了他,小东子也成了他的贴身内侍。得知崔逢月有孕那日,本来就阴沉的脸更阴了几分。累得小东子最近在他身边都小心翼翼的。

刚一回京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日,裴书怡在吃了晚食后没多久便见了红,幸好她这些日子诸多不适,当晚只吃了馄饨,且刚吃第二个后呕吐不止,就停止了用食。因吃得不多,沈暖烟又医术高明,总算有惊无险,胎儿保住了。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程振元查来查去,发现竟然有人在馄饨中混入了水蛭。水蛭有破血通经的功效,对于孕妇却是噩梦。但至于是何人以及什么时候混入的水蛭,却一无所知。

于是皇帝命裴远愈彻查,发现是裴书怡宫中的唐内侍将尚食局送来的馄饨调换了。裴远愈赶往唐内侍的住处,却发现他已经悬梁自尽。一小小内侍,如何有胆量给皇帝宠妃下药,定是受了他人指使。

今日早朝后,皇帝将裴远愈单独留了下来。

“远愈,你阿姐有孕两月有余,虽有太后偏爱,她在宫中势单力孤,朕本想着借查给她下药一案,叫你重新执掌大理寺,叫她在前朝好有依仗,但今日朝臣反对激烈,崔怀亮更胜。”崔怀亮前两月因主审裴九洲一案有功,擢升为尚书右丞。

踩着裴家的血上位,自然不愿叫他重新掌权。皇帝之前想置他于死地,瞧着自己变成内侍,如今又要捧他,无非是为了裴书怡肚中的孩子,要利用他罢了。

“臣谢圣人抬举!确实,大魏还未曾有过内侍执掌重掌大理寺的先例!莫要因此给圣人添了乱。”裴远愈恭敬地挑不出一丝毛病。

皇帝放下朱笔抬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远愈你如今先为少府监,日后再做打算。”

少府监,掌管宫廷采购,不仅是个很有油水的部门,且与朝中和地方官员交往甚多。

“臣谢圣人隆恩!”

东宫

“太子殿下,圣人怕是对老奴起了疑心。”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魏最有权势的内侍程振元。皇帝这些日子,先是将舒王安插在了左右骁卫,后来又把肥缺少府监给了裴远愈,定是因为裴书怡被人下药一事对他起了疑心。

太子眉眼具冷,先是重重闭上双眼,又倏然睁开,冷戾一笑:“舅舅,当年他为了娶崔家的女儿为后,愣是将我阿娘活活勒死,我用一双腿换得的太子之位,绝对不能让与他人。如今裴书怡与崔逢月皆有了身孕,若都诞下男丁,皇帝定是想把太子之位给了裴书怡的儿子,高家定要扶着元天枢上位。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不如先下手为强!”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程振元低头不语,片刻才道:“幼年父母双亡,我与你阿娘流离失所,逃亡中失去了音讯,再见面,她成了先帝右丞的养女,嫁给了皇帝,我自幼便入了宫中当了内侍。世上如今只有你知晓我与你阿娘是兄妹,但若是皇帝起了疑心,裴远愈又是精通刑狱之人,未必不能查出我与你阿娘的真是身份,如今我虽掌控禁军,但朝堂之上虎视眈眈之人不少,既如此,那就先下手吧!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