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崔明珠也不坐下,只是怔怔地望着崔行俭,突然扑到他怀里,说道:“行俭哥哥,你可愿意娶我?”

崔行俭被吓了一跳,如同碰到洪水猛兽般将她从怀中抽离,一脸严肃道:“明珠,胡闹!”

崔明珠瘫坐在地,低低哭泣起来:“行俭哥哥,难道是我配不上你么?还是说,你心里只有大姐姐?大姐姐有什么好,我除了是庶出之外,哪里比她差!这些年,你也明眼瞧着,因为我是庶出,受了多少委屈!”

被人说中心事,崔行俭恼羞成怒,已经顾不得她所说庶出的委屈,斥责道:“明珠,我是你阿兄,怎么能够谈婚论嫁!”

崔明珠抬起头来,冷冷地说道:“行俭哥哥,今日若是大姐姐来与你说要嫁给你,你怕是欢喜至极吧!她十二岁那年,你跪在祠堂说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了我心里。这些年,大姐姐心里哪里有你?便是嫁不了她心心念念的裴远愈,转背就嫁给了舒王。她心里哪里有你半点位置?我对您的爱意绝对不比您对大姐姐的少……”

崔行俭再也无法听她说下去,打断道:“明珠,这事定是不可能了,阿耶阿娘不会同意,宫中自然也不会同意的!快回你屋去,我便当你今日没有说过这些话。”

阿娘没有了,崔府没有一个人出手相救,忍下心中的怨恨,兢兢业业地管理中馈,以为还能与崔行俭有来日。但马上连崔府的中馈也要还给崔逢月,她不要的崔行俭,便是剩下的,也轮不到她崔明珠。

崔明珠用手帕擦掉脸上的泪,重重咬着下唇,最后留下了一句话:“行俭哥哥,我只有你了。”

裴远愈在京城周边搜寻了数日,不见程振元踪影。出京的四个城门皆有大理寺侍卫和金吾卫守卫,无论男女,严加查问,程振元定是出不了城的。思来想去,唯一可能,就是他仍旧待在京城之中。

“回京中!”一行人急急往京中赶去。行至延喜门天色已晚,一匹马向他疾驰而来,原来是崔行俭。

“大元帅,崔某适才瞧见一妇人从司农卿陈景诠家中往延平门方向去了,那妇人形迹可疑。”陈景诠是程振元的死党,内侍装扮成妇人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裴远愈轻轻点头算是谢过,驰马率领金吾卫往延平门方向疾驰而去。延平门直长禀告裴远愈:“大元帅,从午时起,便无人出城。此刻已经宵禁,城门关闭。”

裴远愈略有所思地点点头,环顾四周,离延平门最近待贤坊,里头有节愍太子庙。他恍然大悟:“金吾卫听令,围住节愍太子庙,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金吾卫围住了节愍太子庙,张继领着大理寺侍卫入庙搜寻,裴远愈气定神闲地坐于马上,想的却是为何地藏奴唤他阿耶。

“大元帅,人就在里头。”张继的话让他回过神来。

裴远愈翻身下马,跟着张继到了太子庙正殿。那里已经被金吾卫团团围住。

领头的金吾卫压瞧见裴远愈,挥手要领着属下闯进去,却看见裴远愈抬了抬手。金吾卫会意,道了一声“是”,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旁。

屋里如死一般寂静,只有烛火在忽明忽暗地跳动着,直棂窗上的糊纸上映衬着桌前的一个人影。

裴远愈刚想解开他的鹤氅,随同伺候的内侍立刻小心翼翼地脱了下来。他举起微凉的手轻轻将门推开。

只见裴远愈抬起修长的腿,迈进门槛,毫无情绪地缓声道:“大元帅,如此扮相,是要给圣人唱戏么?”

座上的程振元也不抬头,只是托起略有油膻之气的茶盏,抿了一口,并无清香,且又无茶味,只留了苦涩在嘴中。眉头微微蹙了蹙。

他这细微的动作未逃过裴远愈的眼:“古人道,‘饱饫烹宰,饥咽糟糠’(1),看来您还是不得要领。可见过往太过奢靡,忘了为人之本了。”

程振元这时候才哼了一声:“裴大元帅好大本事,如今手眼通天,我前脚出了司农卿的家,你后脚便寻来了。如今你亲自来了,怕是不给咱家活路了吧!如此,当年咱家救你于水火之中,又将你放在身边悉心教导,如今你掌了权,却这般报答,不是更忘了为人之本了么!”

程远振说完这句话,金吾卫立刻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如同猎豹弓起身子,张开血盆大口,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要飞奔出去擒住猎物。

却见裴远愈带着一丝丝凉气,又带着几分不屑勾唇笑了起来:“本大元帅这是奉命行事,你如此大胆地将军情隐瞒下来,朝野震怒,任凭谁想救你,恐怕是有心亦是无力了。圣人本想叫你颐养天年,奈何你之前作恶太多,为了节愍太子,私制龙袍,谁还能保得了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