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大飞到外省来成家立业,以前的吴友德还不怎么放在心上,总觉得老大跑得再远也还是他的儿子、要听他这个老子的话。
现在吴友德也是将近七十的人了,腿脚越发不听使唤,明明大儿子就和他们老两口住在同一个小区里、表面上也还算孝顺,可吴友德却总觉得老大已经不那么服他的管……他有时候甚至都不敢吩咐大儿子去做点啥,就怕老大张口拒绝,撕破了眼下这父慈子孝、父严子顺的假象。
有时候,吴友德暗地里也会产生一丝悔意……早晓得当年不要多管小儿子的闲事,随他自生自灭好了,那样的话他和老妻也不至于被迫丢下老家的屋宅田地,不得不像现在这样仰仗老大的鼻息过日子。
就算是老家呆不下去、家业还是得丢,那至少没有小儿子这个让他和老大父子之间产生间隙的败家子儿摆在面前碍眼,老大对他们老两口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怨气。
心情烦闷的吴友德下了楼,在小区中庭里溜达了两圈,才返回家中。
老妻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刚端上桌子,吴友德板着脸在餐桌上坐下,老妻期期艾艾地道:“老头子,小龙龙跑不在的事情,要和老大讲一声不?”
吴友德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讲啥子讲,不在就不在了,他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老妻又哀哀怨怨的哭:“再咋个讲,小龙龙也是你的儿么,人家像他这个年纪娃娃都满地跑了,他连婚都没结,也没个媳妇能管住他……”
“是哪个害的么!还不是他自己找的!”吴友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要在家头提他了,我就当没得这么个儿子!”
吴天龙有案底,就算躲出了老家、跑到Y省来,找工作依然很困难……但凡是个有保障点的活路(活计),用人单位都要派出所开的无犯罪记录,吴天龙压根没资格去应聘。
不要犯罪记录的活路,打小娇生惯养的吴天龙又不愿意去做,不是嫌苦嫌累就是嫌钱少、嫌没面子,情愿躺在家里睡大觉。
一个没工作、要靠大哥爹妈养的男人,虽说他大哥收入挺高的吧,但收入再高也不会落到吴天龙的手里头,这种情况一摆出去,人家二婚的女人听到了都跑得飞快,根本不会来跟他相看。
成不了家立不了业,三十出头了一事无成只会吃喝嫖赌、只会伸手和爹妈要钱,日积月累下来,吴友德对吴天龙这个儿子的不满已经到了临界点。
老妻不敢和当家男人硬顶,只能幽幽怨怨的落眼泪……她倒是真的心疼小儿子,就是在这个家里头她说了不算。
老两口吃完饭,老妻去厨房里洗锅洗碗,吴友德翘着脚坐在沙发上抽烟,心里头烦躁地琢磨着去哪里找一下小儿子。
他和老妻说的不是气话,他是真的懒得再为小儿子惹出来的麻烦收拾烂摊子、巴不得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随便死在那个没人的山卡卡里头算了;但他也是真怕吴天龙没吃没喝没钱花的,在外面杀人放火给家里惹祸。
正烦躁间,电话响了。
吴友德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是小儿子的号码,顿时怒上心头,接通了便怒气冲冲地朝电话那头吼:“你又死到哪点去鬼混了?!晓不晓得你家妈在屋头操心你!!”
电话那头似乎被骂得懵了一下,隔了会儿才有声音传出,却不是吴友德熟悉的小儿子的声音,而是来自一个满嘴乡土口音、普通话说得像西南官话的陌生男人:“喂,听得见不,不急到骂人塞,是吴天龙的屋头人不?”
这个乡音吴友德别提有多熟悉,完全就是G省那边人的口音,听得吴友德没来由心头一跳,惊疑不定地道:“你是哪个,我儿子的手机咋个在你手头?”
“哦,是吴天龙的亲爹塞?老哥子身体好么,中气足得很。”电话那头的陌生男人说话吐字拿腔拿调的,活脱脱一个乡间老流氓的口吻,不紧不慢地道,“那我就直说嘞,吴家嘞老哥子,你家儿在我们这里欠了三万块钱,还想赖账,现在在我们这边暂时住着。麻烦老哥你帮你家儿结一下账,他在我们这边又吃又喝的,我们负担重得很,也担不起嘞。我们只要现金的哦,方便的话你们屋头人赶紧送钱过来把人带走镁?”
用虚拟号码打来这个高度疑似勒索电话的人……是用了变声器的林霄。
没办法,罗小燕模仿不来乡下老流氓那种拖着尾音、模仿有身份的人说话又模仿得不像、咋听咋流里流气的样儿,只好林霄亲自出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