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上次幸亏你在场……”
“今晚在厨房可别再发酒疯了,要拉住一头牛可真不容易。”
“不不,今晚我们一定要把你灌醉!”
伊恩继续和同伴们闲聊着,意识却如同被剑风披散的烟雾,其中一缕幽幽地抽身离开,悬在高处,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令他吐出的每句合宜的玩笑话都真的成了笑话。而后那另一个伊恩别过头,看向艾格尼丝离去的方向。不管是哪一个他都知道即便回头,也早已看不到她。
他不习惯当闪躲的那一方,但刚才隔了不算近的距离,与艾格尼丝对视的时刻,他几乎想要转身。
有些假面一旦剥落便难以归位。然而伊恩甚至不知道那晚倾泻出的话语,究竟是对艾格尼丝别有用心的弹劾,是披着若有似无糖衣的构陷,还是真的泄露了什么真实的心绪。
极为罕见地,伊恩无法泰然向内剖析自己。这向来是那个伊恩,那个冷冷的旁观者的工作。有趣,无聊但必要;有尝试的价值,弊大于利;投人所好,不合时宜;合理,世人所说的疯狂……做出这些游荡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判断比用剑劈开花枝更简单。
但他这次无法给出简明扼要的答案。不,应该说是伊恩拒绝面对结论。
如果另一个他转也过身,艾格尼丝会再次拨开他的额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出“但我不能爱你”;艾格尼丝会瞪他一眼,别过头去摆弄伤寒药,而后突然俯身吻他;艾格尼丝会和他躺在秋空下的林地中央,穿过细草碰到他的手,缩回去,然后再一次勾住他的小指;艾格尼丝会满脸下一刻便会逃走的表情,兀地踮起脚用她的嘴唇碰他的唇角……
只要转身,她就在那里。
只要他先转身。
永远都是他先主动,付出更多风险更大。而后在他决定保身撤退前,她会突如其然地主动一次。
她狡猾得毫无自觉,因此性质倍加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