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闭上眼,伴着叹息低语:“我不知道。”
得知艾格尼丝即将到来的讯息时,伊恩因为太过惊愕而忘了去衡量那刻自己究竟有多喜悦。也许只是他不愿正视罢了。但几乎是立刻,一股与干渴相近、却并非单纯渴望的焦灼情绪便在伊恩心头抽芽生长,根须向深处的深处蔓伸,开出无法忽视的洞孔。
正因为他再次不可思议地保住一命,加之与艾格尼丝相见确确实实成了可能,伊恩内心的某一部分才会陡然被懊悔啃噬。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在禁林里,为什么没有任由教团的人将他带走。
就好比饿肚子的人没有挑食的余裕,眼下这份卑鄙的心境是只有逃脱险境后才能拥有的奢侈的烦恼,伊恩深知这点,却依旧无法驱赶心头的焦躁。
如果真的见到艾格尼丝--
即便仅仅是想象,伊恩都没有感到丝毫的慰藉,反而像是一脚踏空落入深渊。
他该以怎样的表情说出怎样的第一句话?她又会对他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是会落荒而逃还是乘胜追击?
正因为笃信之后再无见面的机会,伊恩才会以那样的方式和艾格尼丝道别。当重逢竟然如此突兀而迅速在地平线上冒头,他回头看,自己几近绝望的时刻留下的每一道印迹,都成了可能将他拽进尘泥的罪证。
可他原本就已经双膝跪地。
一次还不够,两次因为同一个人落到相似的境地,不仅如此,纵使这并非他所愿,哪怕被耻辱从胸口刺穿,就算要跪着要匍匐前行,他还会第三次、第四次、一次次地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