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掩藏得再快,也总有眼尖的敌人,像饥饿的鬣狗嗅闻腐肉般,敏锐地发现了沈合乾强弩之末的颓势。
沈合乾死死抿着薄唇,单膝在地撑着紧绷近崩溃的身子,他从破口的铁盔下抬起森寒漠然的双眼,扫向蠢蠢欲动的敌群。
最前面的敌国士兵是被他的眼神震慑了一下,但只是僵硬了半刻,后面挤挤攘攘的士兵便恶声叫骂了起来。
“怕个鸟!这人都快死了!”
前围的士兵一瞧,视线扒开男人严实坚硬的盔甲,果然在其喉咙下近锁骨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深可见骨的血口。
血口汩汩流出粘腻血迹,近乎糊烂了男人本就不精致的袍衣衣襟。
原来受的伤在脖子上,离喉咙这么近,伤口这么深,无怪乎不说话,而只是用眼睛吓人呢。
男人的致命伤无疑是敌兵们的兴奋剂,原先深惧严恐的一群人,这时成了最勇敢的先锋,他们急不可耐地冲了上去,手中抢筒中剑不要命地招呼了过去。
沈合乾还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他俯视着来势汹汹的敌群,眼神森漠。
粗壮的手臂抬起,细碎伤口无数的大手缓缓握紧长枪,他喉结微攒,混着可怖剧痛的伤口,他近乎喉语般呓出一道轻唤:“殿下——”
唤声模糊在痉挛的喉咙里,头上的红缨盔被横空而来的一柄黑箭射落掉地,摇晃的红缨被尸体血肉淹没,终于落得脏污不堪。
……
一共是……十七柄长枪。
根根没入了身子,然后穿过骨头,枪尖透出了后背。
过长的枪柄顶在地上,四面八方的枪柄插在身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将他支撑了起来。
他是站着死的。
可是敌兵看着他的死姿刺眼,硬生生从其下腹里抽出四根血肉淋漓的长枪,让他失去最关键的支撑,双膝一曲,跪着死在了地上。
沈合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见这些事情。
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