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多少吃点。”

说完后也不走,在林山雪对面坐下。修长的腿交迭在一起,玉雕般手放在膝盖上,江绥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海,心不在焉。

林山雪晃动瓷勺,一下一下搅着汤水,偶尔碰到碗壁,不是很想吃。想自寻死路的人大抵是没心情吃晚饭的,林山雪没有寻死,但她也确实没有吃晚饭,不止是晚饭,这一天什么都没吃。

林山雪很少吃饭,工作日还能想起来去食堂对付一顿,要是放假,就在床上躺上一整天。饥饿感一开始很强烈,能感觉到胃壁摩擦,疼痛从胃里蔓延,延伸到心脏,有一种烧心痛感,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再然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疼痛、饥饿、外界的一切。整个人懒懒的,打不起精神,也没有力气。

等到第二天,实在饿得头晕眼花,林山雪就给自己泡碗面,后来连泡面也觉得麻烦,索性囤了几箱饼干,无甚滋味,仅能饱腹。

吃饭和活着对于她是一样的,可有可无。活着固然可以,不过是睁眼闭眼,对前一天、过去二十多年的机械重复,死了当然更好,长眠不起杜绝所有麻烦。

她不会特意追求活着或者死去,一切随心、散漫。

瓷勺再一次擦碰碗壁,江绥的注意力从窗外拉回,盯着林山雪搅动汤匙的手,沉默一阵,然后说:“再不吃就凉了。”

放下汤匙,指尖触碰到碗壁,温度正好,手好像就黏在碗上,舍不得移开。很多年没有人催过她吃饭了。

十四五岁把自己关在房间,滂沱的大雨敲得雨棚劈里啪啦响,妈妈在厨房声嘶力竭的叫吃饭了。林山雪带着耳机,声音开到最大,源源不断朝耳廓倾倒嘶吼出来的反抗与乱七八糟的自由。怪异、嘈杂、烦躁、闷热,像要把所有不满所有情绪都从音乐中倾泻出来。林山雪跟着节奏晃动身子,青春期自以为是的忧郁在身体里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