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跑了,正在查。”刘荣驹一脸寒霜,“等找到,一定要让主使的人好看。”
点上雪茄,吸了一口,冼耀文轻声说道:“你查,低调点好,私人恩怨要低调,一位总华探长被匪徒袭击要高调,等刘总探长到了病房,可以商量一下在官面上做点文章,字花档、赌档、粉档、鸡档趁机扫一扫,给兄弟们谋点过秋的福利。
对了,抽空准备准备,我们的生意就快开始了,过两天我去码头看看。”
冼耀文指了指自己脚上的布鞋,“我弟妹给我做的,穿着很舒坦,码头上让人清扫一下,我可不想把鞋子弄脏了。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再来看望刘总探长,你自己也注意休息。”
心不在焉中,刘荣驹将冼耀文送出医院,随后,人便站在那里陷入沉思。
坐进车里,冼耀文同样也陷入沉思。
从听到刘福被枪击之时,他就觉得事情有点诡异,总探长官职虽然轻微,但权力不小,英国佬设立这个职位的目的就是为了压制华人中不安分的主,社团、悍匪。
给社团八个胆子,他们也没有勇气对总探长下手,死了一个,另一个幸运儿上台,矛头还是会直指动手的社团,一个总探长被杀,凶手不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就会有第二个总探长被杀,不管是英国佬,还是“总探长”,都不会愿意看到这个局面。
能当上社团龙头之人,不可能是蠢货,其中因果岂能想不明白,即使就算有奇葩,社团背后的大水喉总不会是蠢货,扶持社团,自然是因为生意所需,多想不开才会跟利益过不去,弄死一个总探长,让自己的生意受到大影响。
因此,基本可以排除社团派人枪击刘福的可能,悍匪直接不予考虑,刘福哪用得着亲自办案子,和悍匪结下私人恩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要说社团里的愣头青有可能会私自做这种蠢事,但这种愣头青通常不会有缜密的思维,估计开得了枪,人跑不了,这个可能性只能是50%。
如此推敲,冼耀文不得不往苦肉计的方向想,如果是苦肉计,刚才他说给刘荣驹听的话都会成为现实,从刘福到刘荣驹,再到一众警员都能分到好处,而社团只能认倒霉,甚至互相猜忌到底是哪个扑街动的手。
“只是这么做很伤人品,刘福最近很缺钱?还是有了升职的机会?”
夜深。
刘福转到了病房,喧嚣的人群已经离去,只有刘荣驹坐在病床边,病床被摇起,刘福靠着枕头,嘴里夹着一根烟,脸上不见失血过多的惨白。
“冼耀文真不简单,一下就猜到了。”
“阿叔,你说明天他来看望你会带什么礼物?”
“还能带什么,带钱,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刘福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这次的缺口应该差不多能补上,我不打算向冼耀文开口了。我就是坐上姚老鬼的位子也坐不了多久,还是把善缘留给你,留给生意。”
“阿叔,冼耀文是做生意的人精。”
“是啊。金行,姚老鬼……改天找冼耀文聊聊开金行的事。”
翌日。
冼耀文吃过早点,给米歇尔挂了一个电话。
等待了好一会,话筒里才传出米歇尔含糊不清的声音,明显是被电话吵醒。
“米歇尔,我。”
“亚当,我知道是你,有事快说,还没到我的起床时间。”
“我想从公司账户上借5万元,10天内还回去。”
听到钱,米歇尔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她质疑道:“亚当,我能看见你的账户余额。”
“所以,你知道我个人账户的余额不足5万元。”
“混蛋,中华制衣的账户。”
“马上就要到给供货商付款的日子。”
“谢谢你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你在新加坡那笔钱没有存到汇丰,让我很难办。”
通过分成的数字,米歇尔能倒推出冼耀文在新加坡的收益。
“米歇尔,不要把事情混为一谈,存款的事我们改天再谈,我现在和友谊院线的董事长在对话。”
米歇尔那边沉默了一会,说道:“亚当,公私分明,我个人借给你,利息……”
“不是投资用途,没有利息,谢谢。”
“混蛋,没有利息早上把我吵醒?你懂不懂规矩,哪有早上问别人要钱的?”
“第一,你是洋婆子,英国没有早上不催账的说法,第二,我现在只是通知你,钱可以下午给我。上帝保佑你。”
“Fuck,下午自己来银行拿。”
“嗯哼,星期天我有半天时间,你可以约我去酒店。”说完话,冼耀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上电话,把下一声“Fuck”堵在话筒里。
他今天没打算去厂里,结束通话,把王霞敏叫进书房,两人通力合作把《好运来·福星》的谱子扒了出来,然后稍稍探讨一下编曲的方案。
一首歌的编曲(伴奏)相当重要,再好的词曲也需要编曲画龙点睛,特别是以广告为目的的歌曲,更需要好的编曲。
冼耀文和王霞敏对编曲都没有太深的认识,只能是菜鸟互啄一通,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王霞敏负责哼歌,冼耀文踩着调子,跳起各种舞步。
留声机贵,黑胶唱片也不便宜,这个传播渠道可以忽略不计,想要把王霞敏和歌曲推广出去,只能让她去酒家、夜总会登台献唱,同时,也要把歌曲送去广播。
酒家、夜总会,王霞敏只能去少数几个较高档的跑场,想要把歌传播到低档的场子,最好还是给歌曲配上契合的舞步,要有意思且一学就会。
设计舞步,冼耀文可是很用心,就是从他老头子那里听来的砂舞都用了出来。
据老头子说,砂舞是贴面舞的一种,三十几年后会流行于蓉城一带,砂取自砂轮,坊间有一传闻,有一待业许久的女青年经人介绍去砂舞厅做陪舞,每月都能拿大把钞票回家,其母不解,问其何处高就,该女信口胡诌在砂轮厂上班,因砂轮的作用就是摩擦,完全点透了砂舞的精髓,遂砂舞得名砂舞,陪舞之女称为砂女。
叫上苏丽珍,冼耀文带着她以错位、身体不接触的方式给王霞敏展示了砂舞的精髓:站桩、撞机、背砂、解丁。
在面红耳赤中,王霞敏肯定了砂舞的传播性。
因羞涩与暧昧,定下砂舞为舞步之一,冼耀文便打发王霞敏离开,终止了探讨。
王霞敏甫一离开,苏丽珍就坐到冼耀文的大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媚眼如丝道:“先生有没有收了阿敏的打算?”
“没有。”
冼耀文有点懊悔把砂舞拿出来,刚刚的氛围太暧昧了。
“先生没有这个心思,那就注意保持距离,阿敏还是姑娘。”
“我有数。”冼耀文颔了颔首,在苏丽珍越来越妖的腰上拍了拍,“下去,今天星期六。”
“不嘛。”苏丽珍扭了扭身子,噘嘴道:“先生昨天这么晚回来,身上还带着香味,要补我几个钟头。”
冼耀文嗤笑一声,“我不能在外面逢场做戏?”
“先生要是找其他女人,我就不会说了,明明是她的味道。哼,今天占几个钟头,明天就敢占全天。”
“你倒是挺会见微知著。”冼耀文拍了拍苏丽珍的脸蛋,“昨天陪佩佩去看了一场戏,今晚我也陪你出去玩,看电影还是去夜总会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