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禁运的消息传出,码头业务眼看要式微,他却是看见了航运业不久后会复苏,并敏锐地分析出九龙仓持有的海滨地皮将来会值大价钱,于是,他悄悄吸收九龙仓的股票,如今已持股5.7%。
九龙仓的公司章程中明确规定任何单一股东不得控制超过10%的流通股,即最大的股东明面上不超过10%的股分,一旦持有10%以上的股份,即可展开谈判,强势加入董事会。
“老朋友,上海纱厂的财务状况非常不好,你对它有没有兴趣?”乔治·马登用流利的上海话说道。
乔治·马登,1892年生人,原名乔治·贡普雷希特,十七岁时他改用母亲的姓氏“马登”离开学校参军入伍,并于1912年被派往香港,不久后他退伍到羊城海关任职。一战爆发后,他被征召回军队,后奔赴上海。
从时间跨度来看,乔治·马登人生的逾一半在中国度过,且多与中国人打交道,在漫长的岁月中,他学会了地道的粤语、普通话、上海话,还能说味道非常正宗的洋泾浜英语。
宋文魁扶了扶往下落的眼镜,沉声静气道:“香港的纺织业前景看涨,上海纱厂是一家不错的企业,江上达花了不少心思。”
乔治·马登淡笑道:“江上达是狗汉奸,不能给他太多好处。”
宋文魁轻笑一声,“乔治,不管江上达是不是汉奸,都不能给他太多好处。”
江上达是上海日据时期有一号的商业汉奸,宋文魁当年吃的苦头多多少少和江上达沾点边,两人围绕江上达的汉奸身份打了个机锋。
“HKTextile的中文直译香港纺织已经被占用,或许要叫会德丰纺织。”
地名加行业名是会德丰比较喜欢的企业命名规则,如果可以,这种企业命名方式通常是会德丰的第一选择。
“会德丰纺织也不错,我们应该给江上达制造一点麻烦,让上海纱厂的财务状况更加不好。”
“是的,我们应该这么做。”乔治·马登应一声,接着又说道:“老朋友,你怎么看中华制衣和冼耀文?”
“你对中华制衣感兴趣?”
“我对冼耀文更感兴趣,他和维克多的孙女、爱德温的孙女走得都很近。”
乔治·马登的话有所保留,他不仅知道冼耀文和格蕾丝、米歇尔走得很近,且大致了解金季商行的实情。
“乔治,你们犹太人的商业才能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冼耀文不错。”
乔治·马登淡笑一声,“忙完会德丰纺织,见见这位小朋友。”
Lucknow,一间英国人开的印度餐厅,为英国人提供保证不正宗的印度美食。
谢丽尔非常喜欢这家餐厅的果阿菜肴,时常会来光顾,今天也是一样,下了班,她来到这里,轻车熟路地坐到常坐的位子,侍应见到,过来微笑询问,“布朗小姐,还是老样子?”
“不,今天有客人,先给我来杯水,我一会再点菜。”
“OK。”
谢丽尔在位子上坐了没多久,她等的人来了。
“嗨,珍,这里。”谢丽尔冲目光四下游弋的苏丽珍挥了挥手。
苏丽珍看见,走了过来,在谢丽尔的对面坐下,“谢丽尔,我闻到了咖喱的味道,这里是印度餐厅?”
谢丽尔呵呵笑道:“珍,我邀请你的时候已经告诉你了,吃不惯印度菜?”
“不是,只是这里和我想象中的印度餐厅不一样。”苏丽珍看见走过来的侍应生,说道:“我不知道吃什么好,谢丽尔你帮我点。”
“好的,我会帮你点清淡……”
“介意我提供意见吗?”谢丽尔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白人来到了桌前,彬彬有礼却又失礼地说道。
待谢丽尔和苏丽珍的目光集中到他脸上,他笑着说道:“冼夫人、布朗小姐,我是约翰,约翰·马登。”
约翰·马登,又称小马登,乔治·马登的儿子,在上海出生,也在上海完成小学和初中的学业,高中时期回到英国就读,后进入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学习法律。
毕业后入伍,成为皇家骑兵炮兵团的成员,参加了北非战争和诺曼底登陆。退役后,进入利物浦蓝烟囱航运实习,等掌握一定的职场与商业技能,乔治·马登安排他进入会德丰的伦敦办事处工作。
1947年,他带着新婚妻子安妮来到香港,先为会德丰的南渡打前站,后跟在乔治·马登身边学习如何管理会德丰。
谢丽尔和苏丽珍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向小马登,“马登先生有什么好建议?”
“冼太太如果是第一次吃印度菜,可以试试勒克瑙的美食,香料不会放得太多,偏清淡一点。布朗小姐是这里的常客,想必不用我推荐。”小马登笑着说道:“我可以坐下吗?”
“马登先生请坐。”苏丽珍说道。
曾经有一次,先生在贤者时间交代她接替岑佩佩那个骚蹄子的工作,多跟谢丽尔来往时,顺便说起过一些关于走私的事。
在印尼独立战争期间,马来亚、新加坡的华商,如李光前、张明添、高德根等人,向印尼走私了大量的日式和英式武器、药品以及食物,一吨橡胶换30发子弹,两吨橡胶换一支来复枪,非常暴利。
而在华商背后,充斥着英国佬的身影,走私的物资绝大多数由英国洋行、商行提供,华商在走私生意中扮演“高级买办”的角色。
英国人对美国人的情感是复杂的,在他们眼中,原来的美国人是乡巴佬、看不上眼的穷亲戚,谁知道风水轮流转,乡巴佬居然后来者居上,小日子过得比他们还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