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本华歉意地说道:“记混了。”
“没关系,请继续。”
“子女太多很麻烦,我经常混淆自己孩子的名字。”许本华感慨地说了一句,随即进入正题,“黎世光当年来堤岸,借住在富商翁典南府上,沉寂了一段时间,不清楚是通过谁的介绍,和国府派来越南负责打通中越运输路线的专员认识,参与了此事。
当时海防的抗战物资堆积如山,却没有足够的卡车运到昆明,急需开辟第二运输路线,先用船运至西贡,再由西贡装载火车运抵昆明。
想开辟路线需要总督许可,好像黎世光在说服总督一事上发挥了重大作用,后来他就成为负责运输物资的商行西贡中法快运社的经理,有了一条便捷的运输通道,就是运送抗战物资也有机会大把赚钱,在日军占领西贡之前,黎世光大概已经赚了不少。
日占时期,翁典南和东洋人做生意,很是赚了一笔,黎世光大概也参与其中,不过没听到什么风声。后来国军进入越南接受日军投降,在西贡设立了军统站负责查处汉奸并没收汉奸产业。”
许本华脸上露出讥讽之色,“当时西贡军统站的站长是尹凤藻,借着肃奸的便宜,随意给人扣汉奸的帽子,侵吞家产,对真正的汉奸却是接受贿赂轻轻放过,尹凤藻在西贡至少捞了数百万美元的好处,讽刺的是尹凤藻居然一点事没有,现在还在西贡担任台湾驻西贡的总领事。”
冼耀文呵呵一笑,“四五年和四六年两年时间,国府到处都在接收敌伪资产,给党国交一笔,给上头送一笔,与同仁分润一二,让下面吃点甜头,这都是公开的秘密。
你拿,我也拿,从上到下都有拿,该追究谁,又能追究谁?
汉奸?呵呵,除了那些名气甚大,证据确凿的,剩下的那些是人是鬼真不好说,一本糊涂账。
黎世光有没有跟东洋人做生意我不知道,但他留在香港的大儿子黎鸿燊却是证据确凿和日军一起做过生意,他的第一笔财就是靠日军发的。
外面传言后来他又跟一个有地位的葡萄牙人和华人小妾生的女儿一见钟情,借着老婆的关系,拿到了纺织品配额的垄断权,又是狠赚了一笔,现在好像在做煤油生意。”
许本华嬉笑道:“好一个一见钟情,看得真精准。”
冼耀文摆了摆手,“本华你也不用笑话,令夫人的家世总不会是乡间佃户吧。含着金汤匙出生,做过大少爷,也落魄过,尝尽人间冷暖,一心想回到做大少爷的往日,乃至更上层楼,工于心计一点,可以理解。
就看他以后如何对待助他飞黄腾达的糟糠妻,如果善待,这个人还是可以的。”
许本华轻笑道:“后面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有点怪。”
冼耀文淡笑一声,“不用奇怪,我的花心和你的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有什么区别?”
“听过辜鸿铭的茶壶茶杯论吗?”
许本华嗤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年轻,身体好,能照顾得过来,别高兴得太早,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力不从心了。”
“本华今年三十几?”
“三十三。”
“啧啧,三十三就力不从心了?”
“祝你十年以后还能笑得出来。”许本华回怼道。
一个想尽快在越南培植一点自己人,一个想跟潜在大客户打好关系,两人从两头往中间使劲,说话渐渐变得随意。
说过黎世光,许本华又说起一位年轻俊杰,来越南只有区区十二载便从一文不名成为富商的李良臣。
李良臣,福建人,出身于穷苦农家,1938年二十岁时,在母亲的陪同下向同村一富户借钱到国外谋生,但遭拒并饱受奚落,遂与友人出卖劳力,乘轮船到越南的海防港,上岸后只见四处一片萧条,友人遇熟人收容,他则返回轮船,继续以劳力换取随行到西贡港,上岸后见景象特佳,便到堤岸福建会馆登记。
他得到福建帮长的青睐,被介绍到著名的以铸造金叶为主的金城金铺工作,他的乖巧赢得了店东、同事和顾客的好感。工于心计的他,一面不接受顾客给与的微量小费,一面逢迎非富即贵的顾客,介绍他们购买别处精致的金银首饰和兑换外币,赢取较高的中介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