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管了。”
“你凭啥就不管了?”
“凭我不想管就不管了。”
“世上哪有这轻松的事,说不管就不管了。”
“哎,我是谁发了文件任命的,还是你们投票选举的,我凭啥管?”
顺子一句话还把猴子给呛住了。
“你快忙你的去。再说你指头的事,年前都是跟瞿团说好了的,你不去要,还等着谁朝你嘴里屙呀!”
猴子看搭不上茬,尴尬地坐了一会儿只好走了。
在猴子出门的一刹那间,顺子心里突然有了“无官一身轻”的痛快,虽然自己不是个啥官,可手下猴猴了几十号人,那也是日夜不得安生的事,这下好了,谁就是把腿锯了,跟他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了。他突然唱了起来,还是用小花旦的嗓子:
唱着唱着,他突然想起了他的那些收藏。几十年跟剧团打交道,收藏下了好几纸箱演出说明书,开始就是觉得那些剧照好看,满地撇着可惜了,收着收着,就成了习惯,见演出就要弄一本回来,有的还请名演签了名的。那年葛优来西京演话剧《西望长安》,他们装的台,叼空,他就请葛优把名签上了。陈佩斯来演《阳台》,他也是请他在说明书上签了字的。还有濮存昕、宋丹丹他们来演话剧,他都借装台、搬景的机会,在说明书上,让人家留了大名的。他觉得这下是有时间了,该翻出来好好整理整理了。虫在房里鸣着,鸟在院里叫着,他嘴里哼哼着,就把几大箱子说明书,都倒腾出来了。有些粘到一块儿,连撕都撕不开了。他就慢慢撕,慢慢翻着,几乎每一本说明书,都能让他回忆起当时装台、拆台、演员走台,他在侧台、灯光槽看戏、打追光、搬景,以及跟名演擦肩而过的情景。几个小时过去了,他才翻看了十几本,他不想翻得太快,他已经有的是时间了,得慢慢翻,慢慢品,慢慢整理,慢慢回味,他好像突然懂得了收藏的意义。这大概也是他这个城里人,跟大吊、猴子、墩子、三皮们的区别,他们就从来不待见这些东西,墩子见他捡说明书,还笑话他说,这纸擦沟子都硬了点。
他有滋有味地把说明书弄到天黑,觉得腰痛背涨的,就起身出门到村里看下棋去了。村里有一个长年不歇的棋摊子,是在一个路灯下圈着。在他印象中,无论刮风下雨,还是下雪,这摊子好像都没散过。有时他装台到天亮回来,有人还在那里把棋子板得爆爆响。他平常很少在村里待,日子基本上都是在舞台上打发完的,所以他来,那些老棋篓子还有些稀罕。他知道大宝是真正看了一辈子棋的人,就凑在大宝旁边,看人家大宝咋观棋呢。其实大宝看了一辈子棋,也是吃了一辈子亏的人,咋都管不住嘴,爱说,爱出手,动不动就抢着把人家的棋子杀过河去了,好了好说,不好了,有那性子焦火的,就会拿棋子砸他的头。他眉骨上,鼻梁上,都留过人家愤怒后的疤痕,可他还是爱看,还是爱说,还是爱动,用他的话说,这一辈子,也就好这一口了。他在大宝跟前蹲了一会儿,就见人家骂了大宝好几次:“把你的x嘴夹紧!”“你那是嘴吗是x?给我夹住了!”“你再动,再动我就把你的猪蹄子剁了。”可大宝就是把嘴夹不紧,把手管不住嘛,谁有啥办法。
顺子看了一会儿,觉得也没啥意思,加之晚上天也冷,就站起来了。他想跟大宝拉拉家常,问问他家那几层楼加盖的事,可又觉得伸不进嘴,正说准备走呢,一盘棋和了,在别人摆棋子时,大宝主动跟他搭讪起来了:“哎,顺子老兄,你这些年给人家唱戏的装台,没少挣钱吧?看把你忙的,一年四季都见不上人,发了财,也没说请哥洗个脚,打个炮啥的。”一窝窝人都笑了。顺子就借汤下面地说:“那行,我请你洗脚,走。”“走就走。”大宝起身就跟他来了。
他说的洗脚,可大宝觉得他好像是有啥事要请教似的,就提出要洗浴了。既然把人家叫来了,他也不好说不去,就跟大宝进了洗浴城。谁知大宝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儿,顺子问他的话,他老是说半句留半句的,留下那半句,就坑着顺子要按摩女,并且说这儿有俄罗斯的,要个外国妞,嚼几口,换换口味。顺子不答应,大宝就说他“活得神不展”,神不展就神不展,反正顺子是绝对不嫖不赌的。大宝就说他倒算个球,还不嫖不赌的,好像还准备竞选总统啊。算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