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把刁大军背回家时,村里有人看见了,这事很快就传开了。疤子叔甚至还有些不相信,那么雄健强悍的一个男人,怎么才三四个月时间,说病就病得“离死不远”了呢。晚上,他就来敲开了顺子的铁门,因为刁大军还欠着他几十万赌债着的。可当他看见刁大军那副萎蔫干瘪的样子时,还是吓了一跳。

刁大军一句话都没有,就那样平躺着。

疤子叔也一直干坐着,不过,他的眼睛,却一直在刁大军的脖子、手腕、手指头上游移着。

刁大军脖子上,戴着一个项链,右手一根指头上,箍了一个镶玉的金戒指,左手腕上,还套着一个玉镯子。

疤子叔就把那几样东西往死里盯,几乎都能盯出血来了。

大概是盯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刁大军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把手伸进脖子里,窸窸窣窣地摸出了那条项链。项链上还有一个坠子。顺子过去听菊花说过,她大军伯光脖子上的东西,就值好几十万呢。刁大军就把这个值好几十万的东西,交给了疤子叔,并且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两清……两清了,别再找顺子……麻烦了……”

疤子叔收了项链,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把眼睛,又追光灯似的,集中到了刁大军戴戒指和玉镯子的左右手上。

刁大军说:“我总得……给顺子……留点念想吧……”

顺子急忙说:“我不要,哥,既然欠人家的,就都给人家。”说完顺子就难过地出去了。

刁大军终于被疤子叔盯得闭上了眼睛,不过在闭眼睛的同时,把手也颤巍巍地交给了疤子叔,疤子叔就先把玉镯卸了。

左手上的玉镯倒是好卸,几乎一抹就下来了,因为那胖手,已瘦得自己就缩成了鸡爪子状。可右手上的戒指,还是很让疤子叔费了一番工夫的。

虽然刁大军浑身都走失了水分,像一个霜杀的萝卜一样萎蔫在那里,但指关节并没有变小,套戒指的那个骨节,甚至还有点增大。疤子叔为卸它,连汗都挣出来了,最终是把那块松肉皮,用随身带着的挖耳勺,一点点别着、拨着,才勉强退下来的。当戒指退下来后,那根没有血色的指头,甚至还出现了一片软组织受损后的淤瘢。

退下戒指后,疤子叔那白石灰一样不见阳光的脸面,也并没有露出哪怕是一丝半点的满意神色,只拍了拍刁大军的胸脯说:“你好好休息,叔走了。”然后起身就扬长而去了。

疤子叔走后好久,刁大军眼睛都闭着,不过牙齿始终有错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