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识卿有些崩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陆清婉回答,“这世界并不是所有的父母和子女都互相关爱照拂,并非所有的手足都和谐友爱,也非所有人都是正常人,我就是那其中一份。”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有这种从心底里面抗拒厌恶我们的想法?”

“不清楚。”

是真的不清楚,毕竟陆清婉从来不会把这种对她而言,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放在心里面,于是她稍做思考,几秒后做出回答。

“应该从我出生的那刻就注定如此吧,或许我不该投生在这个家里面,我从来就没办法做一个合格的妹妹和女儿,因为我压根就没有办法爱你们,这种东西先天缺失,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何况她压根也没有努力过。

陆清婉回答得很平静镇定,既然陆识卿非要问,她就索性讲个清楚明白。

陆识卿缓慢而僵硬地松开放在陆清婉肩膀上的手,坐在沙发上垂下双眼缓了很久,咽了好几下嗓子,仿佛在咽下一些欲言又止,过了很久,他才有些疲倦似地把头抬起来凝望着陆清婉的那张脸。

都这种时候了,陆识卿竟然还能全心全意地做一个关心体贴陆清婉的好大哥.

“你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家的话,这么多年努力扮演成一个懂事乖巧的好女儿、好妹妹,岂不是会很辛苦?”

这句话要是换成沈怀瑾来说,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充满了阴阳怪气和讽刺的揶揄,但是从陆识卿嘴巴里面说出来,虽然是疑惑的语气,但是充满了真心和无奈。

却全然没有责备和怪罪的意思。

“不辛苦。”陆清婉依旧用那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我向来会掩饰,扮演好这些角色对我而言毫不费力,假模假样说几句体贴的话,露出几个乖巧的笑容就行了。毕竟我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这样的,很简单。”

“那就好。”陆识卿嘴角竟然也扬起一个笑容,“你觉得开心就好。”

“我不觉得开心。”

陆清婉又半倚靠在沙发上,眼睛里面有深深的倦意,整个人也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肩膀,“大哥,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觉得开心过了,我觉得好累啊。”

陆识卿突然紧紧握住了陆清婉的手,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面。

陆清婉没有挣脱的想法,只是很安静地伏在陆识卿的肩膀上,下巴抵着他的骨头,眼神有些迷茫地盯着墙壁上古朴而又繁复的花纹看。

“你之前跟我说,爸爸告诉过你,你上一辈子死亡的时间是二十二岁。”

陆清婉不太想说话,也知道陆识卿既然提及到这个话题就一定会说下去,所以依旧没有出声。

果不其然,陆识卿顿了不过一秒,就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

“那年你二十多岁毕业,发生了一些事故之后,当时媒体层出不穷的报道,舆论铺天盖地,你觉得厌烦。所以离开了临城,离开了国内,开始满世界旅行。”

“有时候你会去看浩瀚无垠的大海,深不可测的火海,有时候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连绵起伏的高山,或者是渺无人烟的沙漠,寻崖峭壁、雪山火海,你涉猎了很多地方,见识到了很多不同的风景,认识了很多人。”

“有时候你也会给我发送几张照片。我问你过得怎么样,你会很简略地跟我说你的近况,寥寥几句。我问候你的心情,问你开不开心,你每次给我的都是大差不差的答案,不错,还算可以,挺好的。”

“我看见照片上的你笑容灿烂,恍若明霞,就真的相信你说你心情不错,算得上开心。”

“后来我们又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我给你发送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家里面其他人的消息你也丝毫不理会。快七月的时候,炙热的盛夏天里面,你突然给我发送了一份邮件,里面有你最近旅游的一些照片和明信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