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工作人员带商清规走到016病房前,低声说:“先生,就是这里。”
商清规走进,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他往下压,门推开了一条缝。
VIP病房的隔音很好,关上门压根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打开之后,男人推门的手顿了一下。
他听到里面一个小孩子说话的声音。
病床前,芋圆坐在床边,脑袋枕在商颂宁的腿上。
商颂宁在给她整理头发,垂眸时的眼神怜爱。
幼崽可爱,受了伤的幼崽又可怜又可爱。
“妈妈…”芋圆的声音有些自责,她吸了吸鼻子,拉着商颂宁的手小心地问。
“我不喜欢那个姐姐,妈妈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孩子?”
“怎么会呢。”商颂宁轻轻捏住她的小脸,对小家伙这句直白的话不仅没有感到不舒服,反而有种被信任的喜悦。
芋圆抬起水汪汪的眸看着她,眼神渐渐坚定,像受到了鼓励一样。
“我知道是她害妈妈出车祸的。”
小姑娘刚开始说话的语气还算平静,可是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就维持不住了,小手攥紧得紧的,咬着唇,眼前的视线在渐渐模糊。
“对不起妈妈,上次是我骗了你,我那时候眼睛不疼,但是我不想让你帮她……”
商颂宁的动作顿住,摸她头发的手放了下来。
脑袋上突然消失的温柔力道让芋圆的心里咯噔一下,她精致的小脸瞬间苍白,本来捏着妈妈的手也缩了回来,像做错事一样局促。
她很害怕,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同时心里又有另一种坚定的冲动。
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用眼睛疼这个理由吸引妈妈的注意力。
被白霏又掐又打的时候芋圆一声不吭,但这会儿眼泪像决了堤的河坝。
“我、我道歉,妈妈你别生我的气,我以后不骗你了好不好……”
小姑娘拖着哭腔,尾音在颤。但说话时语气里又有些倔强,是对着白霏的。
“我没办法不讨厌她……我看到你的脚走不了路、还要天天换药,我就会想到她!如果不是她害你受伤的话,我们现在就和爸爸、哥哥住在一起了!”
这是芋圆想了很久的话,她有些冲动,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最后咬着唇,难过地说:“我好久没见到哥哥了……”
而后,小芋圆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哭声猛地滞住。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看商颂宁的表情,只是还没有看到,视线就被覆盖,脑袋上还有一个软软的东西亲了她一下。
商颂宁不知道,是不是被抛弃过的孩子都会这么小心翼翼,连爱人的时候都是如此。
她倾身把芋圆抱在怀里,在这一刻更深层次地理解了身为母亲的责任。
商颂宁的心里又暖又涩,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此时所有言语都显得轻薄。
轻微的开门声最先传来,病房白色的门被推开一半,男人左手捻了下佛珠,走近。
商清规的声音像是被浓茶熏过,有种难言的宁静低醇,只是说出来的话犀利尖锐。
“连一个孩子都比你聪明。商颂宁,这么多年林淇的那点恩情我们商家和江秋曳早就替你还清了,你还有什么释怀不了的。”
商颂宁闻声望去,看见来人之后眼神中划过几分无奈,而后开口教小芋圆认人,“乖,这是妈妈的哥哥,你要叫他舅舅。”
芋圆乖巧地朝着男人喊了一声舅舅,然后接着缩妈妈怀里,好奇又有些认生地看着他。
商清规早几天前知道了芋圆的事,只是一直没有见过。
他的情感比较寡淡,对血缘之外的人没有太多感情。
但刚才站在门外听这个小孩说的那番话,竟意外地让他觉得顺耳,连带着看芋圆也觉得多了两分好感。
商清规点头,应了这个称呼。
他关上病房的门,而后走到床尾,手掀开白色的被单。
商颂宁的脚动不了,被抬了起来
商清规的手握住她的小腿肚,大手能握全。在看到那红肿狰狞的脚时,气笑了。
“猪蹄。”简短但一针见血的评价。
小姑娘的瞳放大了一圈,震惊地看着他。
这个舅舅,好、好会说话!
商颂宁敢怒不敢言,紧紧抱着芋圆,安慰着自己那弱小受伤的心灵。
还是女鹅好,又暖又软。
实际上商清规只是说话难听了些,放手的动作细心又轻柔。
他欲张口说些什么,眸光又扫到了被纱布缠成木乃伊样子的小芋圆,难得地体会到语塞的滋味。
商清规眉眼平和,嘴却很毒。
“真的很令人匪夷所思,你们两个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在自己家被伤成这样的。”
商颂宁的脸有些红,她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崴到的。
小芋圆抿着唇低下头,她不敢说自己是故意的。
因而在商清规的视角下,这母女俩就跟鹌鹑一样。动作、脸上的神态都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愧能匹配到一起。
一个比一个可怜。
空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商清规捻了捻佛珠,常年礼佛让他的神态间多了几分虔诚和慈悲,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在来的时候跟江秋曳说过,这件事我来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