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在咸阳的街头闲逛,抨击一切他看不惯的事情。
街头的庶民都把身子从门房里探出去半个身子,一瞧究竟。
权贵富绅也都把‘贵重’的身躯往后缩了一下。
阴长阳消,阳长阴消。
君子势力渐渐壮大,小人畏惧其人多势众,自然会退。
此时,少府寺内,一张张大型木刻、乃至纸质大字榜示公告,早就已经完工。
院子里飘散着浓郁的墨漆味儿,当然,木液原浆同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
阳光明媚,花朵芬芳,鸟雀叽叽喳喳喧闹。
现在二十多个公吏人将这些大公告木牌,还有纸质通报一沓沓、一摞摞地被贴立在墙边上。
木制通告告示,自然是要直接悬挂在咸阳各府寺门口的。
过去这差事比较麻烦,大家都是写好了帛书、或者案牍下发,让各府寺自行撰写悬挂。
自从十多年前,秦国将精力和金钱投注在改进书写工具上,再加上文字被精简完成后,文书传达就变成了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过去要三个人一天能完成的工作,现在一个人半天就可以完成。
但是秦国还是坚持培养更多的吏人,以适应中央和地方的需要。
既然数量多了,那就由少府司一块包办,直接下发送出去,也省的麻烦。
这些文书、木刻,很快就要被下发到咸阳周边,乃至于地方去,以完成秦二世向天下正式发布文告。
这是要告诉天下人,以后大秦再也不会强行征兵了。
大秦将一些自由还给了民众。
经历了春秋战国这样混乱的时代,生活在底层的庶民,在礼乐文化被践踏的情况下,一边看着贵族衰落,一边自身成长,打破了固有的贵贱观念。
但是尽管如此,庶民的权力一度被压榨到极限。
战争到了后期,国家和国家之间使用战争进行抗衡,以图谋取得某种胜利,巩固自己的利益。
在这个过程中,民众的生存空间被压迫到极致。以至于民众完全地沦落为了掌权者实现自己利益的工具。
生命是每个人自己的,自由也是每个人自己的,可是在权力之下,他们竟然自己做不了主。
自己的人生不能自己做主。
但是现在,秦二世彻底结束了这个荒唐的时代。
原本这个功劳,应该是属于秦始皇的。
但是很可惜,老天给他机会,他不懂得把握。一心想要扩大疆域的面积,但是也必定要损失一部分东西——比如人心。
很快,这些告示就贴在了咸阳城四个城墙门口,还有府寺门口,庶民们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奔走相告。
四月阳光正好,柳树刚刚褪去鹅黄色,嫩绿的柳枝抽出芽来,柔软纤细。
一对黄鹂鸟夫妇在柳树高冠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窝里有着几枚鸟蛋。
牧童顽皮,爬上高树,伏在树干上看着鸟窝里的蛋,大鸟则在大树高处急得哇哇乱叫。
四月的田地,那是一片无尽的绿色海洋,偶尔有零星的黄色、紫色、粉色的小花在田野里招摇发笑。
辽阔的原野上,一束束麦苗犹如一滴滴水珠,最终汇集成为碧色汪洋大海。
当清风吹拂山岗,这片广袤的麦浪,像是水波一般,在强烈的阳光之下,尽情地翻涌,层层波浪前后递进。
方正的田野之间,田道四通八达。
一对孪生兄弟,正坐在田埂上琢磨以后何去何从的问题。
这两个人,就是曾经跟着扶苏出征过的左、右两兄弟。
自从大军从北面撤回,他们俩就闲赋在家了。
左叹了口气,口中咀嚼着一颗枣子,随后将枣子核吐了出来,落在了田地边上的河沟里。河沟里,两只青螺沿着石头缓慢地爬行,向钻入河底泥尘被淹没半截的枣子慢慢蠕动爬行。
“之前就说不打仗了,这次陛下明着下发通告告示,可不就是再也不招募兵马了。”
虽然明知道当今的皇帝是真的想要对民众好,废除征兵制这个消息本身也是一个重大利好的消息,但是每当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左还是忧心忡忡的。
毕竟想当初当初他们戏谑的那个太子,如今都变成了皇帝,而草木依旧是一样的青。
左的内心深处弥漫着一股子世事无常、而自己只能成为时代洪流里的一个小沙粒,随着时代的潮浪翻滚。
他甚至因为没有太多的文化,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自己像是水中的草一样,当水从东边流,他就只能往东边飘;当水从西边流,他就只能往西边飘。
太上皇说打仗,兄弟两个就被拉出来上战场。
新皇帝说不打仗,兄弟两个就被拉回来种地。
虽然说不出到底哪个好,但是总觉得有些窝火。
右也感慨着,“按理说,我们倒也没那么多的野心,上战场不想着争什么爵位,只要能够平安且全乎着回来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