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臣子大眼瞪小眼。
他们不知道皇帝心里到底藏着多少事,又或者到底见了多少脏事。
怎么二世比起始皇帝来说,谨慎这么多,总是担心出错了呢。
“陛下,您又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何必如今担忧这么多呢?”
冯去疾感觉皇帝有些杞人忧天了。
当然这是秦二世为数不多的缺点之一。
“以后的人怎么看今天,说实话是后人的事情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把今天的事情做好,能够对得起后人就行了。陛下,我们又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真要是这么锱铢必较,面面俱到的考虑,我们恐怕什么事情都干不成了?”
冯去疾的话,也点醒了扶苏。
猛然间,扶苏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陷入一个重大误区而不自察自醒。
他着相了。
完全地沉浸在自己熟悉的历史知识里,太看重中国两千年的政治得失了。
在意得失,就会恐惧。一旦恐惧,就会失去进退的度。
为什么一直以来自己感到身负很重的枷锁,举步维艰,不像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就是因为扶苏自己太在意两千年的政治得失了。
扶苏太把历史当回事了,发生过的历史当成可能发生的未来,完全地忘记了当下。
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还是安于当下吧。
冯去疾一番犀利的话,让扶苏幡然醒悟。
他感到自己计较的东西太多了,前后左右东西南北四维上下方方面面都见识过,所以方方面面都想要兼顾,结果自己到头来什么都没做好。
还不如自己的父亲呢,就干净利落做个暴君来的爽快。
冯去疾说完话后,感觉自己有些冒失了。
但是皇帝实在是对修仙这个事仿佛当做烫手山芋一样,想要把它接下来处理好降温,可是又怕太烫。
这瞻前顾后,哪能把事情办成啊。
冯去疾看着皇帝陷入了长考,那时身上一阵热汗滚下来。
说真的,他们不怕二世做昏君,就怕二世动脑子。
玩智谋,扶苏可以说是大秦天花板了。看着温文尔雅、人畜无害一个人,腹中满是计谋啊。
但是身为丞相,他不能露怯。再怎么惊慌惧怕,表面上冯去疾仍旧是风平浪静啊。
王绾望了下冯去疾,又看着二世皇帝。
“其实陛下,您之前不是坚持认为说,民众并不愚蠢,并且即便使用愚民之术,最后也不一定会给民带来什么恶果。民众远比朝廷想象的要聪明。”
“那么陛下为什么又要对将要做的事情感到迟疑吗?难道是怕民众不理解陛下的苦心吗?还是说,陛下担心,庶民鄙陋目光短浅,无法理解陛下的意图呢?”
一连串的问题,也让扶苏失语了。
没错,扶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每个人都只可能是他自己人生的主宰,但是每个人都不可能是世界的中心,是世界的主宰。哪怕他是皇帝,都不可能。
即便自己是皇帝,也不能老是沉浸在帝王史观之中。说白了,其实自己这个皇帝,就是给如今的天下人、未来的天下人做一个人生时间参考坐标轴的。
仔细想想,不就是这样的道理吗?
这么一说,扶苏总算是把思想包袱丢开了。
“既然如此,是非功过,任他人评说吧。”在良久的沉默后,扶苏终于说出了这话。
尉缭大喜,起身作揖赞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陛下真的做到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陛下时时处处反省自己,让自己进步超拔,从过去脱胎换骨,一步步让自己变得更强。”
“这样的陛下,才是我尉缭愿意忠心效忠的。”
“臣等陛下说今天这句话,已经很久了。陛下能够抛开那些是非功过得失的非议,这样才能够成就大事啊。”
“若是一直都战战兢兢,担忧天下有反对陛下的声音,陛下最多只能做个守成之君,根本做不出开创性的事业来。”
尉缭妙语连珠,对着秦二世好一番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