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韶抬眼看向她,看着她面上的犹疑,不由鼓励道:“既然想见,那就见吧,不管结果如何,你只需记住,这里都有你的退路即可。”
全书玉心头一抽,泪意便涌了上来。飞快撇开头,抽出手帕抹一抹眼角道:“多谢公子。”
“不用跟我道谢,”陈韶和气道,“我说这句话,不是出于对你的同情,而是因为你有能力,我又恰好惜才的缘故。换句话说,如果你没有能力,我即便怜悯你,也不会说这句话。”
全书玉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我明白了。”
陈韶‘嗯’一声,又继续看起了账册,“已查的这些账册中,可发现丰隆商行在昌明城、拓俞城等与他国交易的记录?”
“暂时还没有发现。”全书玉说道,“我昨日大致看了一下,丰隆商行的这些账册涵盖了元和十二年初至今,差不多十年的交易往来。我们这两日查了有二十三本账册,才刚查完元和十二年。”
也就是说,元和十二年,丰隆商行没有在昌明城等与他国接壤的边界,与别国百姓做过交易。陈韶看向她跟前的账册,不经意间,忽然想到雷德厚曾说过的元和十五年九月,洪源郡各士豪绅对他和丁立生的变化,心头隐隐有了某种猜测。不过,再次看一眼她跟前的账册后,陈韶并没有让自己的猜测去主导她查账的方向,而是说道:“不着急,慢慢查。”
随后,她又再一次地看起了账册。
三年前的六月,经卢家父子之手的少年有一个,少女有四个。四个少女当中,有两个的备注是黎弘、赵仁从信安庄强行买得。这两个少女最后都被送去了碧桃园。
又将前日下午在文家搜来的落雁居花名册拿出来,翻到最后一页后,陈韶看到那二十一名等同于是因为她而被屠杀的少年、少女,入园时间最早的一个也仅是去年的三月。也就是说,汪正要救的那两名少女早就成了碧桃园里的花肥。
碧桃园是顾家与朱家的。
陈韶看向书房角落处堆放着的骆爷收集来的证据箱子,文家已经没了,剩下的也只是善后问题,也是时候该挑选下一个铲除的对象了。在顾家、朱家、范家还是戚家之间仅犹豫一瞬,陈韶就将目标锁定在了顾家与朱家身上,既然汪正要救的那两个少女进的是碧桃园,那就从他们两家之中挑一个下手吧。至于挑他们两家之中的哪一个,陈韶还在做最后的裁夺,蝉衣便提着壶新茶进来了:“你们怎么都这么早起来了?”
陈韶收回目光,接过她递来的茶,喝过两口后,有意说道:“她起来得比我早。”
全书玉怕蝉衣又要唠叨什么不爱惜身子的话,赶紧说道:“我也就比你早起来不到一个时辰,不算早了。”
蝉衣立刻叉腰道:“现在才卯正,你比我早起一个时辰,那就是卯初就起来了?”
陈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她寅正就起来了。”
“寅正?”蝉衣拔高声音,“你昨夜什么时辰睡的?”
全书玉瞄一眼嘴角带笑的陈韶,心中盛满暖意地握住她的手道:“好了,别气了,我明日不起这么早就是。”
“你每次都说明日,明日复明日,永远都是明日,也永远没有做到的时候。”蝉衣趁势把住她的脉搏,见她脉象平稳,这才放过了她。
“我知道你们不着急,”全书玉觉得不解释清楚,只怕以后休想再早起后,温和说道,“但我还是想早些将这些账册看完。罗家、伍家、卢家,还有前日被查抄的文家,公子虽然都安排了其他人在清查,但我想着,即便有他们清查,也应该有我们自己人在旁边监督才好。财帛动人心,我们只有自己心里有数,他人才不敢乱动什么心思。”
蝉衣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但是:“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
“你放心,现在的我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爱惜自己的身子。”全书玉打断她的话,缓慢而坚定地说道,“这些时日,我不仅在按时吃药,也有让厨房每日炖鸡、炖鸭的好好补身子,我不怕累,我喜欢忙碌。只有忙碌,我才感觉自己活着。”
蝉衣握住她的手。
她理解她的感受。
她刚被婆婆捡回庙里的时候,年岁虽小,却也跟她现在一样,每日不敢多睡,睁醒便开始抢着干活,就为了显得自己有用,不被再次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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