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利找重案大队陈阳谈阿尼鞋的时候已经猜到十有八九是金传统的鞋,此刻得到证实,心情变得很是糟糕。他在高中阶段遭遇了杨帆之死后,便把自己封闭起来,除了与金传统有接触之处,基本上不与其他同学来往;杨红等人都是在大学毕业后才重新交往,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友谊,而是为了查找杨帆案线索。此刻金传统杀人嫌疑骤然增大,这让侯大利很难过。
中午由阳州刑警支队重案大队请客,席间,胡阳春得知侯大利是侯国龙的儿子之时,肃然起敬的同时,又对其当刑警的行为迷惑不解。
案情重大,陈阳在阳州滴酒未沾,在回程的路上就给宫建民汇报了省城之行得到的线索。陈阳回到江州,随即和宫建民一起来到刘战刚办公室。
“金传统的鞋印?没搞错吧。”刘战刚一阵牙疼。金传统的父亲是江州著名企业家,还是省政协委员、市政协副主席,其儿子有可能涉案,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
陈阳道:“我们核对了阿尼鞋同一批鞋的鞋印,能够断定在师范工地的鞋印就是阿尼鞋留下的鞋印,很独特。”
刘战刚道:“有没有仿制鞋?”
陈阳道:“我向阿尼专卖店提出过相同问题。阿尼专卖店的技术人员仔细看了我们提取的鞋印,指出鞋底的几个暗纹全部都在。市面上有仿制的阿尼鞋,可是要把暗纹全部仿制则成本太高,所以仿制鞋都无法制出暗纹。这双鞋就是正品留下的鞋印。”
刘战刚又道:“在水泥地上留下了鞋印,也并不意味着就是金传统那双鞋留下的。谁规定穿阿尼鞋的只能是金传统?工地上进出的老板多,完全有可能是其他老板留下的。”
从逻辑上,刘战刚的观点确实无懈可击。可是现实生活中,整个江州只有一人购买了阿尼鞋,其他人在金传统管理的工地上留下同码阿尼鞋的可能性不大。
刑警支队长宫建民道:“目前刑警支队还有一件失踪案,失踪者名为李晓英,与杜文丽基本情况很相似。我怀疑杜文丽案和李晓英案是一人所为,事不宜迟,必须尽快下定决心。”
如果只有一个杜文丽案,还可以想清楚再决策,或者等待更全面证据之后再行动。可是还有一个失踪者李晓英等待解救,早一天抓到犯罪嫌疑人就有可能早一天解救出失踪者。
刘战刚权衡再三,同意了宫建民的建议。
此案涉及在江州极有分量的企业家,关鹏和刘战刚亲自到了市委政法委,向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做了汇报。汇报之后,出于解救失踪者的需要,市公安局决定对金传统的住宅进行搜查。
依据《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公安部令第35号)相关程序,承办民警根据办案需要,确定进行搜查的对象与范围,制作《呈请搜查报告书》,由市公安局领导进行了审批。审批之后,重案大队准备依法对金传统住宅进行搜查。
侯大利和金传统是高中同学,平时也有来往。根据《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三十条第四项规定:“本案当事人有其他关系,可能影响公正处理案件的,应该自行提出回避申请。没有自行提出回避申请的,应当责令其回避,当事人及其法定代理人也有权要求他们回避。”他主动提出回避,不再参加侦办杜文丽案。
考虑到金传统有可能还牵涉到绑架案,搜查准备工作进行得很细致,重案大队准备好《搜查证》《搜查笔录》《扣押物品、文件清单》等法律文书,并配置照相机、摄影机和手铐、警绳等约束性警械,为应对突发事情,还特意带上武器。
为了寻找失踪者李晓英,警犬大队派员带着警犬参加搜查。
金传统虽然未结婚,家里极有可能有女人,重案大队特意调来两名女警参加搜查。
准备妥当以后,重案大队悄无声息来到金传统住宅。
金传统昨夜玩到凌晨,刚刚醒来,警察就进门。他从小养尊处优,除了在国外遭遇一场绑架以外,没有遇到过大挫折。他得知警察要搜查自己住宅,顿时暴跳如雷,伸手想抓掉邵勇出示的搜查令。
邵勇经验丰富,在宣布搜查之时便有意与金传统拉开了一米多距离。当金传统伸手之时,他便退后一步,对金传统和身边的张晓道:“金传统,你不签字也行,我会在《搜查证》上注明。如果你阻碍搜查,那就应负法律责任,情节严重就构成妨碍公务罪。”
参加搜查的侦查员有三个探组,十来个人,有一名侦查员负责全程录像,还有一名侦查员带着警犬。
金传统出国后在国外深受警察教育,知道与警察硬碰硬要吃大亏,回国以后这根弦却松了,甩开张晓的手,就要冲过来。
重案大队大队长陈阳厉声道:“金传统,你涉嫌妨碍公务。”
“妨碍个屁!”金传统气急败坏,继续朝陈阳冲过去。
张晓用力抱住金传统,大喊道:“别冲动,你要吃亏的。”
金传统是单家独院,没有邻居,重案大队在搜查时邀请了居委会工作人员。此时居委会工作人员也开始劝解金传统。
金传统被张晓抱住,慢慢冷静了下来,坐在沙发上喘了一会儿粗气,打量警察阵势,道:“你们有搜查令,那就搜吧。为什么搜查我家?连警犬都用上了。”
搜查分为室内和室外两组,室内主要搜查与杜文丽或者李晓英有关的物品,室外主要搜查车库、地下室等有可能囚禁李晓英的场所。
半个小时不到,室内组有了重大发现:在储藏室里找到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有金传统与杜文丽共舞的多张相片、一套女式内衣裤、一束女子毛发和一双阿尼鞋。
金传统最初是很桀骜地靠在沙发上,看到这个盒子以后,惊讶得嘴巴合不拢。他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道:“谁他妈的栽赃陷害!”
搜查金传统住宅实际上冒了些风险,若是没有搜出任何证据,刑警支队会被动。发现这个盒子,带队的陈阳有了底气。当金传统再次想冲过来时,陈阳用轻蔑又憎恨的眼光瞧着金传统,发出清晰命令:“给我铐上。”
又有侦查员发现屋里一个暗室,暗室里有大块头保险柜。金传统被带到保险柜面前,开始暴跳如雷,拒绝打开保险柜。
有了前面的发现,陈阳态度强硬,道:“必须打开,你不主动打开,我就请人来打开。”
金传统的手机已经被暂扣,也无法给父亲打电话。他神情阴沉地站在保险柜前,犹豫良久,还是拒绝打开保险柜。
陈阳转身就到阳台,给宫建民报告了好消息。
宫建民在办公室正常办公,表面上和平常一样,实则内心很是焦躁。他得到陈阳搜查到杜文丽相关物品的消息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保险柜里面肯定还有东西,打开。”
陈阳不再与金传统啰唆,打电话让二大队办公室去找开保险柜的师傅。直到开保险柜师傅到来,金传统仍然拒绝打开保险柜,坐在屋角,仰头看着屋顶。
开锁师傅是江州市开保险柜的高手,仍然费了不少劲,才将保险柜打开。保险柜里有钱、珠宝等普通物品,另外还有两本相册:一本相册里面是金传统和一个漂亮女子的影集;另一本相册里面的相片很老,里面全是一个漂亮女子的相片,从拍照角度来看,大多数是偷拍的;另外还有一些报纸,报纸上也找得到这个漂亮女子的相片,几乎都是舞台上的形象,还有一张是杨帆意外落水的新闻。
陈阳曾经查过杨帆案,对这个漂亮女孩子印象深刻,看到这些物品,他怒火中烧,走到金传统面前,拳头捏得紧紧的。想起金传统的背景,他忍着没有动手,骂道:“人渣,等着吃枪子吧。”
金传统最隐秘的心思被大白于天下,喃喃地道:“不是我,真不是我。”
陈阳马上给宫建民打电话。宫建民放下电话,转身就奔向刘战刚办公室,刚进刘战刚办公室,就见到技侦支队庄勇走了出来。庄勇走出时,还拍了拍宫建民肩膀。
宫建民站在刘战刚办公桌前,道:“技侦有突破了?”
刘战刚没有回答,道:“你先说。”
宫建民道:“在金传统家里搜出一个盒子,里面是金传统和杜文丽合影,还有女人内衣和一束毛发。刘局,技侦有什么突破?”
刘战刚拿起一页纸,道:“10月2日晚上,金传统的手机打过七个电话,与一个电话打了三次,总通话时间达到十五分钟。这个号码是用杜文丽母亲身份证办的。”
宫建民坐了下来,抓起刘战刚桌上的香烟,点燃,狠抽了一口,道:“证据链条慢慢就要闭合了,可以刑事拘留金传统,免得出意外。”
刘战刚笑容一点点敛去,道:“这些证据其实都有破绽,不是金传统杀人的直接证据。刑拘了金传统,若是李晓英还没有遇害,那么李晓英有可能遇到麻烦。”
宫建民再狠吸一口烟,道:“调老张和老李参加预审。金传统是富家子弟,娇生惯养,老张和老李是高手,经验丰富,专敲硬骨头,应该拿得下来。”
刘战刚摇头,道:“如果金传统真是杀人凶手,那么他的心理肯定异常,这块骨头不好啃,我和你都要有打硬仗的心理准备。”
宫建民急急忙忙出去安排审讯之事。刘战刚坐在办公桌后面,一根一根抽烟。
审讯进行得很艰难,金传统态度顽固,坚称只是与杜文丽在搞活动时有过接触,甚至不知道杜文丽真名。
侯大利主动提出回避后,不再参加杜文丽案,配合二大队挖系列麻醉抢劫案。
老朴认为系列麻醉案就是一个小案,公安专门工作和群众路线相结合,破案是迟早的事情。侯大利对此深以为然,二大队侦破思路亦是如此。二大队基本上把所有人员全部撒了出去,拿着葛向东画的犯罪嫌疑人画像,从夜总会、酒吧到居委会、小区,一点一点排查。尽管二大队做了很多努力,麻醉抢劫案嫌疑人仍如水滴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一天过去,4月28日晚上10点,案情分析会以后,叶大鹏将侯大利留了下来,道:“神探,你有什么好点子没有?”
侯大利道:“省厅指纹中心库没有比对上,说明此人以前没有落过网。目前的方法就是最好的办法,撒开大网,只要犯罪嫌疑人还在江州,终究有被捉住的一天。”
叶大鹏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科技办法,居然和我们土八路是一个套路。”
侯大利道:“叶大,别叫我神探,我就是二大队的资料员,参加工作一年的菜鸟刑警。”
离开大楼,侯大利开车去刑警老楼接到田甜,一起返回高森别墅。车刚刚开出刑警老楼,张晓电话打了过来,与侯大利约定在江州大饭店见面。
张晓神情阴郁,进到小厅后就抹眼泪,道:“你知道金传统的事情吧?”
“略知一二,我和金传统是同学,回避此案。”侯大利最初得知金传统保险柜中有不少与杨帆有关的物品,很是震怒。冷静之后,他发现此事颇多疑点。
张晓道:“金传统绝对不是杀人凶手,有人栽赃陷害。”
侯大利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