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杨大闯的病房,冷清了不少。
杨大闯的遗物还没有收走,蒋芬昨天被儿子气得不轻,到了今天才缓过神来。进门时两眼通红肿胀,等看见陶老板和南星在这,自己丈夫的病床却空荡荡,眼泪又涌了出来。
“杨太太节哀。”陶老板说,“不要太难过。”
蒋芬点点头,哽咽得不能说话。她一边落泪,一边收拾丈夫的东西。没一会,护士就小跑进来,说:“杨太太,你儿子他们又来了!”
蒋芬一愣,又气得落泪,东西也不收拾了,就往外头跑。
外面闹声轰隆,楼下已经传来办丧事时吹的唢呐声。南星皱眉,走到窗边往下面看,就看见蒋芬的儿子阿德穿着孝服,怀里抱着个骨灰盒子站在大楼下,后面跟了二十几个人,还有一条“庸医无良 还我爸爸”的横幅。
黑底白字,触目惊心。
赤裸裸的医闹。
陶老板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旁边,看着楼下说:“他爸活着的时候,倒不知道原来他的儿子这么孝顺,人心真坏。”
南星默了默问:“他们为什么要医闹?”
陶老板说:“谁又知道呢,大概是觉得自己不会得病,不需要医生,不需要住院吧。”
“民国的时候,医院是个稀罕物,穷人是进不去医院的,只有权贵才有门路去。”
人多,事就容易乱;但是就算再乱,医生也是不能缺的,毕竟病人远远比医生多。
“叮咚——”
听见信息的声音,陶老板下意识要去拿自己的手机,可他发现手机在床边,但声音却近在身边。他顿了顿,只见南星拿出了手机。
——手换药了吗?
南星抿抿唇角,没有,她回复——“。”
接着收起了手机,再抬头,就看见陶老板一脸意外地看着自己。她皱眉:“怎么了?”
陶老板欲言又止,他很想问问南星加了谁为好友。他认识她这么久,都过了大半辈子了,社交软件兴起后,她也就只有他这一个好友。
现在她的好友名册上,已然多了一个人。
陶老板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似有种吾家孙女有着落的安心感。
南星的视线又落回了地面上,她看见黄医生出去了。又过片刻,蒋芬追了出来,把他推回去。又去拿了扫帚打杨德,但这次杨德有备而来,回头一个眼色,背后就有人过来把蒋芬架走了。
如果不是医院保安来得及时,黄医生又得挨揍。
场面再次混乱,整个医院都不安宁,不断有人拍照,有人喊着横幅上的大字。
足足闹了两个小时,直到医院报警,警察来了,他们才散开。
到了傍晚,南星离开医院时,在走廊上看见了黄医生。
黄医生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腰身弯到了膝盖上,似有重担重重压在他的背上,让他没有办法再直起腰来。
充满了阴郁和懊恼的感觉。
南星缓步走过,直到摁下电梯,黄医生也始终用那样的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黄。”一个同样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去,说,“院长开过会了,院方的意思是,让你暂时回家休息,等这事过了再说。你放心,这事院方不会妥协的,也不会影响你退休。”
“是我错了。”黄医生缓缓抬起头,是一张无比憔悴的脸,他说,“如果当时不是我要替杨大闯做手术,放心交给别的医生,或许就成功了。”
那人一顿,握住他的肩头定声说:“老黄,这不是你的错!你在这个领域是最有权威性的,你这样想就错了。你还记得杨大闯最后看你的眼神吗,他没有在怪你。这场手术的成功率本来就低,换成其他医生,连三成几率都没有,责任不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