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乾国西南地区土司们集体造反时,乾军之所以数次平乱受挫还损失惨重致使局势一步步崩溃,还是因为在山林里,土兵们借助着自己对大山的熟悉,用各种袭扰、分割、偷袭等等方式,将乾军给打得狼狈不堪。
在山林里,战马,本就很难起到真正的作用,同时,乾国的骑兵,本来就不是很行。
也因此,达奚夫人包括她麾下的狼土兵,并没有真正经历过骑兵洗礼的教育,所以,他们才会做出用步兵追击骑兵的选择。
骑兵,他们肯定不会陌生,他们也有骑兵,可能在他们看来,骑兵也就这样子吧。
但燕人的马和西南地区的马,是不同的,燕人对骑兵战术的理解和运用,也是乾国人和土司们所无法企及的。
因为数百年来,燕人一直有一个好老师,这个好老师在不停地传授着燕人骑兵战术的运用,且在最近一百年来,燕人终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自己的师傅,打趴了下去。
这里的师傅,自然就是蛮人。
荒漠蛮族,自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骑兵的一个族群,但当世最强骑兵,在燕国!
梁程眼眸深处一抹煞气一闪即逝,
他清楚,
自家主上现在心里应该有多心疼,
那么,就让自己给主上来一个最好的安慰吧。
梁程举起手,
这些日子以来,翠柳堡的兵马在学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听令”。
在梁程的指示下,正在逃跑的他们开始故意放慢了马速。
既然你们这么蠢,敢追出来,
那就让你们多跑一会儿。
你们跑得再快,在耐力上,能比得上四条腿的战马?
绵州城的北门城楼上,孟珙双手死死地抓着墙垛子,他心里十分焦急,因为他看见了,那支燕人骑兵,并不是溃逃,而是撤退!
撤退和溃逃,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意思,同时,也很可能意味着两种不同的结果。
孟珙大喊着让身边的守卒敲锣,呼喊着狼土兵回来。
但没有用,
狼土兵们已经疯了,
而且,
他们在战场上从来不会听具体的招呼。
城内还有一千多狼土兵正在忙着救治自己受伤的族人,同时喜滋滋地切割着燕人的首级扒拉着燕人的甲胄,捡拾着燕人的兵器。
他们听见了城楼上乾人的呼喊敲锣声,却也只是笑笑,不以为意,看着这些乾人的目光,还带着明显的不屑。
你们乾人没用,被燕人吓破了胆,但在我们大山的子孙面前,燕人,真的不过如此!
孟珙的呼喊没能让追出城外的达奚夫人回头,孟珙清楚,当年,其实是有一个人,能让麾下的土司们规规矩矩地听命令的。
那就是刺面相公,刺面相公在时,乾国的西军战斗力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巨大提升,其收服的土司们更是在其令旗面前不敢有丝毫的逾矩。
那时候,朝廷上甚至还出过一种声音,那就是若是全力支持刺面相公,说不得大乾能够一雪当年被初代镇北侯赐予的耻辱!
但很快,就没有然后了。
土司们在乾国这些年的怀柔政策下,也算是安顺,但孟珙清楚,在没有了那位刺面相公的压制后,这种安顺,真的仅仅是停留在表面上的一层皮罢了。
他们,就真的以为燕人和缺少骑兵的乾军一样?
他们,就真的以为和几次帮忙平叛时面对的农民军一样?
如果燕人真的是那样子的话,
那大乾,岂不是早就北伐了?
那蛮族,岂不是早就南下了?
孟珙有些无奈和茫然,
他现在只能期望那支燕人军队的将领,也已经被吓破了胆。
明明是一场“胜利”的开局,
他却一点都感知不到喜悦,
满心的惶恐和不安化作了一声怒吼,
孟珙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垛子上,
骂道:
“直娘贼!”
………
孟珙的愤怒狼土兵们自然是没能感受到,但他们确实感到……有一点累了。
土兵们也是人,虽然他们的耐力更好,也更善于奔跑,但已经一口气追出去好远了,远到身后的绵州城,都有些模糊了。
他们终究是人,却想用自己的双脚,去追杀那群骑着马的猎物。
可以说,如果不是双方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拉近,如果不是对方一直在逃跑没有丝毫的反击,狼土兵们也不会追击这么远。
达奚夫人可能并不懂得骑兵的真正可怕,但她作为一个统御一座山寨的寡妇,自然不可能那么不堪,她察觉到自己手底下儿郎们有些累了。
这一刻,身为军事家的直觉,让她本能地想要下令折返回去,既然真的追不上,那就不追了吧。
又或者,再咬牙继续追一会儿?就一会儿?
达奚夫人不知道的是,在这场步兵追击骑兵的诡异过程之中,在梁程的命令下,最前侧的骑兵已经在分批次地调头向两侧开始了迂回。
郑凡也注意到了部队的变化,这时候,原本载着他的那个蛮兵早已经跳到了另一匹空跑马的马背上,让郑凡得以一个人策马。
要动手了,郑凡清楚。
要停手了,达奚夫人心里想着。
因为她忽然敏锐地发现,自己追击的猎物,数目上,似乎少了不少。
“呜呜呜呜呜呜…………”
长呼声传来,
狼土兵们开始放慢了速度,他们有的在喘气,有的在怒骂,那些燕人跑得真是快,让他们损失了好多笔钱财。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的梁程也彻底放慢了速度,率领着身边的骑兵竟然直接调转过了马头,他的目光,极为平静地看向自己前方不远处的狼土兵们,
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