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可?”
“属下相信,付出足够多后,总能让伯爷,将我们野人,也当作自己人的。”
“这个,本伯可不敢保证。”
“但伯爷您却是这般做的,伯爷兵马之中,燕人极少,晋人蛮人极多,文人喜欢喊个有教无类,但在属下看来,伯爷您,才是真正的将有教无类用在了实处。”
“我麾下燕人少,是什么原因,你应该清楚。”
“那只是因,因是一个点,果也是一个点,但因和果之间,却有很长很长的一条线,这是佛门秃驴喜欢讲的话。”
“你,下去准备吧。”
“属下,谢伯爷。”
野人王没下去,
而是开口道:
“伯爷,还有一件事。”
“说。”
“这次冲阵,万众瞩目,以野人作先锋冲寨,在其他将领眼里,这是神来之笔,他们只会佩服伯爷您善于驱使犬马;
但,
有一人,估计是瞒不住的,伯爷您最好,可以提前打一声招呼。”
“我知道了。”
“那,属下告退。”
说了告退,但苟莫离却没下去。
郑凡看着他,
他也在看着郑凡,
少顷,
苟莫离指了指身后,
道:
“属下,要去野人中间去了?”
“去啊。”
“属下,真的要去了?”
“你不想去?”
“不,不,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属下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那就不去了。”
“别别别,属下知错,属下知错了。伯爷,说句心里话,您也真是放心。您就不怕等到冲寨那一日,属下发生什么变故?”
“你,这叫自污?还是忽然觉得,活得有点腻歪了?”
“属下只是和伯爷您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冲寨之日,百万大军压阵,给你三千野人骑,你能做什么?战场上反叛,将我抓了,送给楚人?
你说,你把我抓了送给楚人后,是你死,还是我死?”
毕竟,
自己可是楚国驸马。
自己去燕京时,摄政王还派景仁礼过来送了公主和驸马的行头。
“嘿嘿嘿。”
野人王笑了起来,
起身,
道:
“这楚人,也真是造孽了哦。”
言罢,
苟莫离一拍裤腿,
道:
“伯爷,您就等着瞧好吧,狗子,定不让您失望。”
………
苟莫离离开后没多久,梁程就来了,其身后,还跟着阿铭和剑圣。
“不是得等晚上么?”郑凡问道。
本来,今晚应该是去前线探查敌情的,毕竟,对央山寨所发起的,是突然袭击,既然要讲个时效性,自然就没可能让你到那儿后再慢慢观察寻找弱点什么的。
基本上,奔袭到那儿后,稍微拾掇拾掇,啃口干粮蓄一下马力就得开始冲锋了。
战场上的变化,瞬息万变,多耽搁一小会儿都是对自己安全的最大亵渎。
梁程回答道:“主上,从今日清晨开始,各路燕军都加大了斥候量,现在已经完全压制住了楚人哨骑。
我们趁着这个时候伪装成一路哨骑进入,也最是合适;
另外,若是真等到了天黑,观察效果,也不见得会好。”
“行,待我着甲。”
两个亲卫上前,帮郑凡着甲。
那套金光闪闪的甲胄,郑伯爷是不打算穿的。
着甲时,郑凡看了一眼剑圣,见其依旧是普通长衫,道:
“刀剑无眼。”
这是让剑圣着甲。
剑圣道:“行动不便。”
郑伯爷又道:“我怕显眼。”
剑圣无话可说,
只能让郑凡的亲卫也帮自己着甲。
“伯爷,属下去将貔貅牵来。”一名亲卫道。
“很好,你明天不用来这里了,去马厩专门负责给貔貅刷毛。”
“………”亲卫。
…
“哨骑”队伍,出发了。
郑伯爷身边,梁程、阿铭和剑圣,外加十个亲卫骑。
人数再多,就显眼了,一般哨骑队伍,也就这么个规模。
午后的阳光,显得有些阴沉。
众人策马行进时,郑伯爷时不时地抬头望天。
“瞧这架势,是要下雨了。”
下雨天攻城,影响其实不大,很多攻城器械其他的不怕,就是怕火。
但下雨天或者雨后冲寨,难度就大了,毕竟攻城时用不得战马,而冲寨时,还是需要借助马力的。
试想一下,
军寨外,全是一片泥泞,马蹄陷进去很难拔出来,这还怎么冲?
就是下马步战硬扑,人也是靠腿走路的,也一样会极大的限制活动能力,加速冲锋时,也会加大自身气力的消耗。
梁程开口道;“主上,看今日的风向,应该今晚就要下了。”
郑伯爷摇摇头,这叫什么?祸不单行。
众人继续一路深入,有时会从一些楚人的军堡军寨外经过,只不过楚人在一开始还想着在哨骑战上和燕人掰掰手腕,后来发现燕人哨骑实在是厉害,对拼消耗之后,楚人选择了内收。
所以,郑伯爷等人从那些军堡旁边过去时,只远远地听闻那边的敲锣声,倒是未曾出现军堡内派出兵马来阻击的情况。
但总体上给人的感觉,楚人确实不是三年前的乾人能相比的,他们明显更整肃,并非是在消极防御。
待得黄昏前,郑伯爷一行终于来到了央山寨外围。
亲眼目睹了之后,郑伯爷才发现,央山寨的占地面积,极大。
这里的极大并非指的是军寨体量多大以及驻兵多寡,而是这里,更像是一个待开工的施工工地。
套用郑伯爷上辈子的形容,就像是一片烂尾楼区域。
可以看出来,楚人是打算在这里修建一座规模极大的军堡的,地基也打好了,该挖该穿凿的地方,也都布置好,但工程却最终停工了。
不得已之下,现在的央山寨,只能毗邻着这里来修建。
这里,算不得是一座山,只能算是一座土丘,有坡度,也有厚度,不算陡峭,寨子依托着地势修成,西侧是“烂尾楼”,北侧因为直面战争方向,所以隔着老远就能瞅见一排排的工事。
军寨的栅栏也修建得极为严密,让郑伯爷看得就头痛不已。
一行人继续行进,从东侧绕上了坡,这时,远远地可以看见寨子内有一股骑兵出动,来至营门口。
应该是军寨内的哨塔早已发现了这一行人,但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远,无论是追击还是驱散,都有些白费力气,所以军寨内的那支骑兵并未出击,但若是郑伯爷这边再拉近一些距离就保不准了。
“从这儿攻打的话,会如何?”郑伯爷问梁程。
梁程摇摇头,道:“主上,其实无论从哪个方向主攻,都没什么区别,相较而言,还是从正面打更合适一些;
主上请看,此寨西侧,有原本军堡的基建做依托,相当于借了一堵墙,从那里攻打,着实不易;而其东侧,也就是我们现在正面对的这一侧,外营,中营,内营,楚人布置了三道防线,不仅仅是栅栏这些,属下可以保证,其间,更是会有壕沟等陷阱做依仗。
我军若是从这一面攻打过去,前锋军就算真的能豁出一切,都未必见得能撕开这三道防线,而一旦前锋军未能取得有效战果,后军就得继续往里面填人,就彻彻底底打成消耗战了。”
“那从背后绕过去,肯定也不行。”郑伯爷说道。
看似从高处向下扑很具有优势,但可行性上,其实并不大,首先你攻击时,还得先爬坡,就算是骑马,爬坡之后也得消磨掉极大的气力,另外,缺乏足够的助跑距离,骑兵的冲击性优势根本就没办法发挥出来。
当然,真正开战时,肯定会有一队骑兵跑那儿去游弋骚扰一下,分散分散守军注意力。
“所以,只能从正面打了?”郑凡问道。
“是的,主上,正面,看似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其实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因为这座央山寨不仅仅是负责防守驻点的,还担负着各路兵马中转的功能,主上看那边的寨门,开了三个,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在中转时效率更高一些。”
其实,军寨这种存在,若是布置在崇山峻岭上,效果会很好,但在平原上,哪怕眼前这座勉强算是建在山腰上,你要说它有多坚固,真谈不上。
足够的攻城器具前提下,磨一磨,耗一耗,敌军耗不死,但那些防御工事也差不多被耗烂了。
真要论防守,还得是军堡和城池,军寨的作用,只是一个依托处,亦或者是驻军防备偷袭所用。
大会战时,防守一方,也会借助军寨成阵,于野外进行依托进行大会战。
所以,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某某场攻坚战打了半年或者一年,终于攻克一座军寨的战例。
可偏偏,这央山寨落在此处,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
它就在那里,
它就是在明摆着恶心你,
你却很难一口气吞掉它,
且若非靖南王这次排出了大阵仗压阵,冻结了楚军的调动,你甚至很难有攻打它的机会。
除非是一波流冲垮它,只要稍微耽搁一下,四周军堡军寨包括镇南关内,都会派出援军对你进行包夹。
“还好,没让他在这里修建出一座军堡来。”郑伯爷感慨道。
真要是一座军堡立在这里,想靠偷袭,一波流或者几波流就打下来,除非郑伯爷麾下全员樊力化。
“这仗,只要打进寨子里就好打了,凭借着我军战力,我军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下马步战,也绝对没问题。”
雪海关的兵,是梁程亲自训练出来的,他对自己的心血很有信心。
“你就不心疼?”郑伯爷问道。
“主上,既然决意要打了,就顾不得心疼这种事了。”
“那咱们还真没共同语言。”郑伯爷笑着调侃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有些担心地指了指天空,“我看………”
话还没说完,一滴雨,就落在了郑伯爷的鼻尖。
“下雨了。”
这场雨,似乎酝酿了许久,一开始只是稀稀落落,随即就开始大雨如注,来得,可真够及时。
央山寨前,地势本就低洼,这场雨继续下下去的话,那里,很容易就会变成泥沼潭,这对燕军的骑兵,绝对是一种噩梦。
乾人百年前那场大败后,痛定思痛,不惜耗费巨大的民力物力将乾江水引出一支来,妄图让乾江改道,在上京前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甚至,还广布水田,其目的,就是为了阻遏住燕人最为强大的骑兵。
只不过乾人比较倒霉,百年后,燕人居然是趁着冬天一路打过来,借着结冰的汴河河面直接来到了上京城下。
“其实,挺好的,主上,这样等我们动手时,楚人也会来不及防备,他们不大可能猜到我们会趁着雨天或者刚刚雨后地面还泥泞时突袭冲寨。”
郑伯爷看向梁程,道:“你在安慰我?”
“不是的,主上。”
“那你说这下方的泥泞该怎么解决?”
“冲阵时,每一骑都带一袋土就行了,把水坑给填了。”
“哈哈哈哈哈。”郑伯爷笑了起来。
“呵呵呵。”梁程也笑了起来。
一边的阿铭翻了个白眼,
剑圣则继续不动如山。
笑了好一会儿,
郑伯爷见梁程没再说话,不笑了,有些惊讶地问道;
“你不是在开玩笑?”
………
央山寨内,
景仁礼刚刚宣读好给央山寨守将迟明义的大将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