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你,现在想的,应该是去做些实在的,毕竟,你屈氏的名声,已经注定要败了,倒不如打起精神来,在这个基础上,为自己多争取一些东西。
比如,屈氏的家宅平安,比如,那个范家,你想日后等大燕铁骑打进楚国后,范家为主让你屈氏为奴的这一幕出现么?
不想的吧,
哈哈哈,
你可知道,
最可怕的是什么?
那就是昔日的奴才翻身做了原本主子的主子。
那手段,
那折磨,
那屈辱,
你受得了?
归根究底,
这世上,哪里有不灭的王朝?
千年前,燕地一半还是蛮族的牧场,晋地还是我圣族的故土,楚地还是山越的乐园;
大夏天子令一发,
三侯开边,
该交代的,也就都交代了不是?
但,
百年前巍巍大夏,也不是说崩也就崩了么?
人,
有时候就得把事情看淡,看淡后,才能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燕国那位南侯,自灭满门,却率军对外,百战不殆,灭国吞疆,一代军神,日后青史留名,骂他的,固然不少,但崇敬崇拜他的,只会更多。
你现在死在这里,
又有何意义?
且不提数十年后,是否还会有孟寿这般的人物,就算是有,也就了不得为你屈氏加四个字‘父子忠烈’。
但,谁会在乎你屈培骆?
青史有时候和白话本子差不离,大部分人看的,其实还是个热闹。
你屈培骆现在就算是慷慨赴义,以后绝大部分知道你,也是从平野伯传记里知道你这号人的,知道你被平野伯,抢走了媳妇儿,呵呵呵。
咱伯爷日后前程越是远大,青史笔墨,自然也就越重,而你,则会被越发地当作风花雪月的一笔,为更多人所熟知,为后世千百代人,化作本子,搬上戏台;
伯爷扮演者在前面,画个英武的脸,持刀,搂着美人;
你呢,
你的扮演者,就跪伏在下面,瑟瑟发抖,为下面观众所嗤笑。
若是伯爷日后封侯,再封王,
那就了不得了,
你屈培骆也会水涨船高;
日后哪家女人偷了汉子被村里人知晓,提醒那男人时,估摸着会说:你姓啥?
男人答:我姓张。
村里人道:不,你姓屈!
男人马上就明白了。
嘿嘿嘿嘿嘿,
啧啧,
喜欢不?”
屈培骆抿了抿嘴唇。
“过去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也已经发生了,怎么说呢,还是得看你接下来,怎么弥补。你现在还有用,真的,否则,你早就死了。”
苟莫离是知道郑伯爷的性子的,
不喜杀生平野伯;
但,
伯爷杀人,万不得已,不用自己动手。
“我要是你,我早看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么着吧,你是为了族人而活,为了屈氏传承而活。
这样想想,
忍辱负重的日子,
也就能品咂出些许甜儿来了,也就没那么苦了。”
“你是个,很厉害的说客。”屈培骆诚心道。
“过奖啦过奖啦。”
野人王指了指自己带来的这些饭食,
“吃好喝好,日子多好,干嘛想不开,这世上,最忌讳的,就是当了表子还要去立牌坊。
名声反正没了,
还没落得个好处,
亏哦,
真亏哦!”
“我现在,能做什么?”
“一,你出面,喊张煌和韩旭过来,见一面,韩旭那边,问题不大了,张煌呢,咱伯爷还是挺看重的,这人带兵有一套,跟他说说你的心里话,让他认清楚现实,知道你的意思。
二,派人以你的名义,去昭告屈氏,你投正降燕了。”
“第一条,可以做到,第二条,光传信回去,不可能,就是我本人亲自回去,也会有许多族人反对。”
“这不要紧,等大燕铁骑打进来后,许你两万铁骑回家门口转一转,这第二条呢,又不是让你立刻从屈氏封地再拉一支青鸾军出来。
你屈氏肥,也不可能接二连三地挤出奶了。
先一封信,让那些人跳出来,等下次带铁骑回去,方便清理人头。”
“那是我屈氏的忠诚义士!”
“不,那是不服从你的刺头,这种刺头,再忠诚,又不忠诚于你,留着,有个屁用?”
“………”屈培骆。
“还有第三件事,去伯爷面前,递杯茶,磕个头。”
“他,会信我?”
“笑了,和我比起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屈培骆。
“连我都容得下,为何容不下你?是伯爷抢了你媳妇儿还是你抢了他媳妇儿?”
“我………”
“卖个惨,哭个穷,求个委屈,你反正就姓屈,不用人教吧?
咱伯爷这人,心其实挺善的,你只要乖,懂事,听话,多多少少,会对你补偿一些。
就这么着和你说吧,我是觉得,燕国这次,拿个镇南关,再收个上谷郡,其实就够了。
镇南关日后,也是由我家伯爷掌管。
至于你屈氏的封地,可自立为一统。
楚人要收拾你,镇南关这里,大燕铁骑就能南下帮你,那条河,可以再挖挖,日后从晋地入楚,又多了一条路。
大争之世,
大争之世,
多少世家倾覆,多少泥腿子登天,
能在这浪潮中,保持家门不堕,已然是天大的难事了,做到这个,你日后就算下了九泉,也能和列祖列宗好好掰扯掰扯,他们,也说不得你什么了。”
“怎么可能掰扯得过。”
“一开始,肯定是掰扯不过的,但你儿子下来后,你孙子下来后,你曾孙子下来后,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到时候,他们一起帮着你掰扯,不就够了么?”
“呵呵呵………”
“你当这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