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姓郑的换我的位置,对面一万五千人马,哪里用得着三万大军去抵着,怕是一万,也就顶了天吧。”
钟天朗不想用什么麾下兵马不同来为自己的开脱。
他双手,覆盖住自己的脸,
发出一声长叹,
道:
“其实我心里,也是怕的。”
……
两军对垒,彼此都是骑兵军团,双方哨骑早早地就厮杀在了一起,又因为距离太近,所以,彼此之间,其实都没多少秘密。
“看乾军的架势,是明早就要寻我决战了。”
陈仙霸看着面前的篝火,火光,照着他的面色,忽明忽暗。
当郑蛮率军出击时,他是愤怒的;
而当天天也同样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后,陈仙霸心里,却没有了丝毫的怒意。
倒不是因为天天的身份有什么特殊……
虽然明眼人都清楚,就连郑蛮自己也清楚,他这个义子,虽然改姓了,但在王爷心里,地位上肯定远远不及姓田的天天。
陈仙霸是明悟了,
郑蛮那条狼崽子,可能真会忽然发癫,但天天,绝不会……如果他手里拿到的,真的是听从自己将令的命令的话。
也就是说……
很大可能,
天天和郑蛮手里的,是和自己一样的……空锦囊。
想清楚了这一点后,陈仙霸胸口近乎有一口血气,差点要喷出来,但他忍住了,虽然面色泛起了潮红。
他到底还是不敢去忤逆哪怕是怀疑王爷的命令,
哪怕因为这空锦囊,使得自己眼下的局面,变得非常的……被动。
本来,自己三镇兵马加起来,两万五以上,是足以和乾军掰掰手腕的,虽然乾军人多势众且这次多了很多骑兵,但陈仙霸是一名合格的猎人,他相信凭着自己的本事,可以寻找到机会咬下对面乾军一大口肉。
但眼下,自己两翼尽失,又被乾军中军抵住。
战略空间,瞬间被压缩到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
明日,
自己要么东撤很长一段距离,
要么,
就得硬着头皮和乾人在这里展开一场骑兵大决战。
陈仙霸不怕打硬仗,恰恰相反,他很喜欢打有挑战性的对手,这会让他获得更大的自我满足感。
可战争不是江湖比武,
眼下乾人的安排极为清晰,以这位驸马爷所率的骑兵军团再加上几万乾军江南杂牌兵,横亘在江东阻截住自己这边的兵马。
然后从容地以优势精锐兵力,去拿下静海城,对付自家的王爷。
纵然现在麾下只有敌方半数兵力,陈仙霸也是敢挺起那马槊干上一场的。
可干完之后呢……
自己干残了,
还拿什么继续牵制乾军,还拿什么去呼应以及去接应自家王爷?
真要在此时以命换命,哪怕是一条换两条,乾人也得笑醒!
“将军,明日……”副将开始询问明日的安排,这时候,是该做准备了,是战是撤,都得先行安排。
陈仙霸摇摇头,
看着面前的篝火,给里头添了一根木柴,
随即,
站起身,
道:
“咱们撤了,那我那俩蠢弟弟,就要彻底被近十万乾人给包饺子了。
传令下去,
明早提前造饭,
添腊肉。”
……
花开三朵,一个个地表。
郑蛮一怒之下,领兵西进。
他自是不可能仗着自己麾下这些人马,就直接去冲撞乾人的中军,而是从一开始,就绕过了乾人的中军,扑向后方。
然后,碰上了乾人的右路军。
乾军江东兵马的配置,是一个品字形,拖后的两翼是江南郡兵。
因兵种限制,再加上要面对的是晋东军,他们的推进速度,自然是慢上加慢。
好在,主帅钟天朗也没想着靠他们去打硬仗,他们的存在,一是拓宽战场宽度,二是为自己真正能打硬仗的中军提供两个后方根基。
另外,如果是顺风仗的话,给他们灌输进士气,还是能用用的。
但在战场情况没明朗,自己没有完全将燕军打残时,大乾驸马爷也是不敢给他们推前头去,万一被一触即溃了,反而会动摇自己的本部军心。
同样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假,作为对手,燕军也清楚到底哪种乾军好打。
原本,郑蛮打算率领自己麾下兵马,给对面先来一下,不是为了冲阵,而是为了驱赶与恫吓,尝试将对方给压缩一下,先验验成色。
若是能吓唬退他们,或者明显瞧出真的不经事儿,那他自可大摇大摆地再来一次迂回,再往南边走走,寻找突破口渡江,等到了江西后,去静海城寻自家王爷。
可想法是很丰满的,但现实,却比郑蛮一向不喜欢的骨感女子,更加的骨感。
无可争议的是,对面的乾军,确实是一支……很差劲的军队。
可问题是,他们自己对自己,有着极为清晰的自知之明。
上到将领下到普通士卒,都觉得自己不是燕人的对手,所以他们严格奉行驸马爷的军令,轻敌冒进?
不存在的!
不仅如此,他们的进程,还慢了;
外加陈仙霸的主动后撤,导致钟天朗不得不先行一步顶出,所以这“品”字形,前后的“口”,拉得过长了一些。
并且这些乾军走得慢不假,但他们识时务,这军寨搭建的……
郑蛮亲自阵前观察过,对方的军寨搭建得不能算井然有序,甚至,有些地方还很不符合常理,显然这支军队并没有丰富的对阵经验,如果是乾国老西军或者其他边镇兵马,断然不可能建立起这样的军寨;
但问题是,人家够密也够深;
那栅栏障碍设置,真的是舍得下本,那壕沟挖得……也真是愿意下功夫。
怪不得这支乾军行军速度慢,怕真是太多功夫就单纯耗费在“步步为营”上头了。
且提前有了预警后,甭管来的是燕军的大部队还是一支偏师,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可怕的存在,所以,早早地就已经收紧一切戒备。
可偏偏,正是这种局面,反而是最让人头疼的,人家怂得很彻底,让你压根就没有占便宜的机会,如果郑蛮现在军力足够强,兵马足够多,推掉这个军寨的难度,并不会很大,可偏偏他麾下兵马不多,强行硬着头皮上,只能变成摊煎饼,付出巨大代价的同时无法取得想要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要是没办法形成气势上的震慑,让这群郡兵吃点苦头泄点气,郑蛮相信等到自己绕开过去时,这支“龟缩”大军,必然会跟着自己慢慢再缀上来。
而自己为了避开吴家水师,必然是要往上游绕很远的,到了合适的渡口位置时,还得做一些准备才能渡江,要是没办法和这支乾军完成“切割”的话,真就会变成乌龟硬生生地追死兔子的局面。
郑蛮重情义归重情义,可他并不傻,好歹在郑凡手下当差这么多年,外加还被金术可调教过,不可能闷头去送死。
死,至少要死得有点价值,至少得死在义父眼前,能让义父听个响吧?
没做太多犹豫,
郑蛮咬了咬牙,
下令道:
“传令下去,绕过眼前这支乾军。”
“将军,向南绕么?”
郑蛮瞪了他一眼,
道:
“不,向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