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上过农村的那种旱厕吗？就是挖个坑，里面堆满了粪便的那种。要是长时间没人清理，那些大粪甚至能堆成一座小山，高得超出了坑沿。"

李寄秋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他虽然知道旱厕的存在，自己这三年来也多少体验过。但此刻仅是听玲云筱如此描述那个大便堆成山的场景，他那刚刚恢复平静的胃又开始翻腾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旱厕其实也不算什么。你应该知道人的粪便是重要的肥料吧？但粪肥可不是直接堆到田地里那么简单，还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处理才行。"

玲云筱如数家珍地继续介绍，"最常见的是堆肥法，需要将各种粪便集中起来，然后压紧压实让它们自然发酵。在发酵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热量，可以有效灭杀寄生虫和微生物。你可以想象一下，那小山一样的粪便在发酵时会产生怎样的气味。"

我不想想象。李寄秋斜眼看向从车外经过、咩咩叫着的大群绵羊，仔细观察着每一只羊的形态特征，试图用这些真实的画面替换掉脑海中刚刚幻想出来的粪便山。

"还有一种方法是煮粪法，即将大粪放入锅中煮熟，以此来消灭有害的寄生虫和微生物。但这种方法会导致大量的养分流失，所以很少有人会用。即便有，也通常会采用类似的蒸粪法，也就是将大粪进行蒸熟......"

把粪便放在锅里煮，或者放在笼屉上蒸。李寄秋完全无法想象那个气味会是多么逆天的恶臭，如果自己在现场，恐怕会先吐出所有的胆汁，然后再被臭味熏晕过去。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要吐了。" 李寄秋捂着嘴，努力压制着胃里的不适，"我的天，你怎么这么懂啊。"

玲云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似乎带着些许怀念的微笑，淡淡地回答道，“因为这些我都做过啊。”

李寄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言了。对方从小无父无母，靠吃百家饭长大，但这饭显然不是白得的，肯定得做些常人都不愿干的农活来换取。

“......对不起。”

"没关系，我从来不避讳小时候的事情。"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玲云筱还是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她用手指向侧前方的一个地方，"看那里，就在牛圈的后面。好像是个卖杂货的地方，咱们去那边瞧瞧吧。"

越野车在成群结队的牛羊中小心翼翼地穿行，李寄秋又不愿按喇叭催促。毕竟，在这种世界末日里当路怒症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

结果，短短百来米的距离，开车却花了十几分钟才到达。

玲云筱的眼神的确很好，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的东西都能在这个杂货摊上找到。在摊位上甚至还摆着一台崭新的汽车发动机，不知道是从哪拆下来的。

阿力腾市场的规模虽然不算小，但主要以牲畜交易为主。换句话说，这里最常见的就是各种与畜牧业相关的产品。两人原本打算用奶酪作为以物易物的货币，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无奈之下，李寄秋只能拿出珍贵的白糖来充当交易货币。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终他们用一百克白糖换来了不少所需的物品。

四双用粗布缝制而成的鞋子，虽然外表并不美观，但十分结实耐用。玲云筱仔细检查后确认，鞋子的针脚相当细密，质量上没有任何问题。

十五斤硬如钢铁的青稞玉米面饼子，口感与白面相去甚远，但胜在量大管饱。

还有两斤经过风干、颜色黑乎乎的肉干。李寄秋原本对这肉干有些排斥，因为他完全无法辨认出这是何种肉类制成的，搞不好是老鼠肉。

虽然摊主起初坚称这是牛肉干，但玲云筱在品尝了一小块后立刻揭穿了他的谎言：这分明是鸭肉干，而且制作得相当粗糙。

没有了现代工业的加持，想把鸭肉做成以假乱真的牛肉干也没那么容易了。

见对方是个识货的，摊主也不再狡辩，爽快地承认了这确实是鸭肉干。尽管如此，玲云筱在又品尝了几小块之后，还是决定买两斤。

生意顺利做成，老板和顾客之间自然而然地聊起了更多话题。

“二位，你们的车是真不错，看得我都眼馋。”摊主目不转睛地看着越野车，嘴角都快流口水了，“要是我能有这样一辆车，开到别的地方去卖掉，未来几年都不用愁吃喝了。”

“说到车，我想问一下，这个市场里有没有卖汽油的地方？”李寄秋拍了拍车身，“这家伙可是个喝油大户。我之前看到有人骑摩托车，麻烦您帮我介绍一下卖汽油的商家吧。”

摊主无奈地耸了耸肩，“确实有，但你们来得稍晚了些。卖油的老汪上星期才把手头的汽油都卖光了，现在正到处搜集呢，估计得再等上一个月左右。怎么样，要不要在这里住下？虽然我们这地方物资不算丰富，但肉很便宜。”

"算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等。" 李寄秋本来就没指望能这么容易就买到汽油，反正按照他们目前的进度，现有的汽油也够支撑到益州了。

李寄秋掏出一块干酪掰出两小块，一块送进自己嘴里，另一块则递给了摊主，"对了，老板，阿力腾附近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没什么，这边因为穷，甚至连土匪都没有。”摊主自嘲地笑了笑，接过干酪舔了一下后才放进嘴中，“灾前这里就没什么可称道的，现在更是如此......对了，在东南方大概五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很奇怪的灰雾。”

李寄秋来了兴致，“很奇怪？哪里奇怪？”

“那处灰雾已经存在很久了，它可能对人有害，也可能对人有益。简单来说就是，它会随机更改进入者的时间。”

“......什么叫更改进入者的时间？”

摊主皱着眉抓了抓脸，似乎在琢磨该如何解释自己刚才的话，过了好一阵子才回答道，“这么说吧，假如你和旁边这位美女一起走进那片灰雾，美女也许完全不受影响，但你却可能突然变得年轻许多，或者变得更老。至于具体是变年轻还是变老，完全是随机的。”

“而且，这种变化没有固定的年龄界限。也就是说，你可能会一下子变回婴儿的状态，也可能会直接老死。”

李寄秋愣了一会儿，有些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很神奇。尽管我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但在灰雾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不信你去问问其他人，那片灰雾可是出了名的。" 摊主摆出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态度，"我还听说有人把死人带进去，结果死人都复活了！"

"啊？" 旁边的玲云筱终于按捺不住提出了质疑，"这就有点乱说了吧？灰雾是作用于大脑的，人死后大脑活动就停止了，怎么可能还会受到灰雾的影响呢？"

“美女，这可不是我乱说。你别不信，你四处打听打听......”

"谢谢你提供的信息，祝老板生意兴隆啊。" 不等摊主把话说完，李寄秋便拽着玲云筱回到了车里。

"这种道听途说的消息，咱们就不用太较真了。" 李寄秋对仍有些不服气的玲云筱说道，"民间谣言嘛，通常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肯定会变得面目全非。"

玲云筱微微撅了撅嘴，表示不完全认同，但也没再纠结，"都这个时候了，我的确不该和人争执......哎，那是什么！？看起来像是能洗热水澡的地方！停车停车！！"

在左前方，有两间用塑料布围起来的书报亭，缕缕白色的蒸汽正从塑料布的缝隙中悄悄逸出。而在书报亭的外侧，还架设着两口大锅，锅里似乎正烧着滚烫的开水。

两人在车内观察了一会儿，不久，便见一个女人从其中一间书报亭里走了出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还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