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周程程的惊呼声吵醒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周程程盯着她的手大呼小叫。
她直接捂住周程程的嘴才找到机会说话:“你怎么来了?”
周程程拉下她的手,“我打你的手机是你表弟接的,我才知道你骨折了!马上就来看你了!今天有一出争财产的狗血大戏我都不看了,找了别人代班!我对你一定是真爱!”
丛容听得一头雾水,“钟祯在?”
周程程点头,“是啊,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他昨晚睡在你家。”
丛容心虚,昨晚确实有人睡在他家,不过不是钟祯而已。
她起床出了卧室,果然看到钟祯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她不动声色地往客房里看,似乎并没有温少卿的影子,他应该是在周程程到之前就离开了,不然照周程程的个性早就炸锅了。
钟祯听到声响抬头看过来,笑嘻嘻地开口解释:“我老板今天有两台手术,就喊我过来照顾你。”
确定温少卿真的不在,她才松了口气,“你不是要考试吗?”
钟祯立刻一脸兴奋,“所以我老板给我画了重点!听说我老板以前在X大读书的时候年年都是医学院的头一把交椅,有他给我画重点,我还愁什么奖学金啊!”
周程程看看钟祯,又看看丛容,反应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对对对,你跟我说过,他老板是温少卿。”
丛容点头,“你随便坐,我去洗漱。”
丛容洗漱好之后,发现问题又来了,现在是冬天,她的手臂这个样子,没办法穿长袖,只能随便套了件短袖T恤。
可睡裤……
她看着所谓的外科结,有些头疼,她实在是没有单手解开的本事,想了想,反正她这个样子也出不了门,就这样吧。
可是……人有三急怎么办?
她站在卧室门口叫周程程:“程程,你进来一下。”
周程程正坐在沙发上翻着钟祯的大头书,听到声音起身往卧室走,“你叫我啊?”
“嗯。”丛容拉她进来,又把卧室门关好,然后才扯着睡裤给她看,“帮我解开。”
周程程看着睡裤的腰带,“你这是……”
丛容有些囧,“解不开了。”
周程程握着腰带翻来覆去地看,“你是怎么系上的?”
丛容敷衍她,“就是随便系的。”
“一只手?这个结看着好熟悉啊!”周程程忽然张大了嘴,“这是外科结吧?是温少卿给你打的?你们俩……”
“没有!我们俩什么都没有?!”丛容立刻打断她,“你怎么知道这是外科结?”
周程程扬扬得意,“我博学啊!”
丛容撇撇嘴,“说实话!”
周程程收起得意,老实回答:“我最近在追一个医疗剧,剧里看到的。”
丛容无语,“先帮我解开吧。”
周程程捏着那根带子,摇头晃脑地教育丛容,“容容啊,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是不能随便让人碰的啊!温少卿给你系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吧?”
丛容脸微微一热,轻咳一声,“能发生什么?”
周程程转念一想,“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你们都是那种关系了,真的发生点什么也正常。不对,不对,你们俩和好了?”
丛容勉强点头,“算是吧……”
周程程立刻来了兴致,“他是怎么哄你的?”
丛容皱眉,“你先帮我解开,我着急去厕所啊!”
周程程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解开,丛容急急忙忙地跑进卫生间,又换了条不系带的裤子,把这条睡裤扔进衣柜里雪藏。
周程程还不放过她,跟在她身后从卧室出来,“快说啊,到底是怎么哄的?我好想知道啊!”
丛容无奈地捂住脸,一抬头就看到钟祯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笑嘻嘻地开口:“表姐,我也想知道!”
丛容瞪他一眼,“好好复习!”
钟祯无视她的威胁,继续问:“是不是讲鬼故事了?”
“鬼故事是什么梗?”
丛容被这两人骚扰得头疼,忽然响起的门铃声解救了她,“我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谭司泽和上官易手里大包小包地站在门外。
丛容让了两人进来,谭司泽刚想开口,就被丛容用眼神制止,“钟祯,你去书房复习吧,我们谈会儿公事。”
钟祯反常地没有异议,老老实实地进了书房。
丛容转头看向周程程,“钟祯一定会偷听,你去书房看着他。”
周程程也是业内人士,知道很多案子都是要保密的,很配合地起身去了书房。
她一进书房,果然看到钟祯正扒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推开他,把门关好,“哎哎哎,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听墙角啊!”
钟祯冲她招招手,“程程姐,过来我们一起听!”
周程程摇头,一脸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我才不听,作为一名司法工作者,我特别注重尊重别人的隐私。”
钟祯听到“隐私”两个字,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温少卿罚他手抄过的整整一本《医学伦理学》,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不敢再偷听,老老实实地回桌前复习去了。
谭司泽和上官易很快就离开了,只不过走的时候俱是一脸严肃,周程程还好奇,“他俩怎么了?”
丛容给出答案,“大姨父来了。”
“噗!”周程程没忍住哈哈笑起来。
丛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好了,别笑了,不用陪我了,你回去上班吧。”
周程程摇头,赖在沙发上不肯动,“我好不容易有个正当理由请假,坚决不能浪费!”
今天天气还不错,丛容随手拿了本书,坐在飘窗上晒太阳,“不回去看你的狗血大戏了?”
周程程叹了口气,抱了个抱枕坐了过来,“哪里还需要看什么狗血大戏啊?我自己就是出狗血大戏!”
丛容合上书,好奇地问:“又怎么了?”
周程程一脸闷闷不乐,“能怎么啊?最近检察长的老婆给我介绍对象,行程安排得特别紧,我还得赶场!”
“相亲啊?”丛容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开口,“那不是挺好的。”
周程程瞪她一眼,噘着嘴,“好什么好啊?就我那些相亲对象……唉,不提也罢。”
丛容没想到周程程还真的去相亲了,“很极品?”
周程程又叹了口气,“极品不极品的另说,关键是那身高啊!不知道为什么,现如今的男同志们仿佛越长越矮了,我连高跟鞋都不敢穿了。”
前段时间,律所专门负责离婚案的律师休产假,忙不过来。丛容正好有空便去客串了一下离婚律师,谁知那案子狗血得比偶像剧还狗血,白手起家的刘氏夫妇终于富贵了,却不想刘先生出轨不说,还把出轨对象安排在自己手下。两个人硬是在正主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了大半年,一不小心被姓何的刘太太发现,然后她便是血雨腥风地闹,义愤填膺地提离婚,没想到刘先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就等着离了婚迎娶新人进门。可这位挂着刘太太头衔的何女士却忽然反悔了,怎么都不肯离,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便宜了“那一对贱人”。
丛容本以为对方有错在先可以努力一下让他净身出户,可谁知对方忽然甩了一份何女士包养小白脸的证据出来,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打了她跟对方律师一个措手不及。
想起这个她也叹了口气,“还能因为什么,太勤于练习第三条腿了呗,用进废退,剩下的两条腿自然就短了。”
“哈哈哈……”周程程不了解丛容的痛苦,听她讲完便笑得前仰后合。丛容想起刘太太那张明明四十多岁却非要化着少女妆的脸就笑不出来。
钟祯在书房里听到大笑声便出来看,谁知一出门看到温少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一只手里拿着钥匙,另一只手里拎着菜。
由于温少卿难得屈尊给他画了重点,现在温少卿在他心中的地位至高无上,他恭恭敬敬地问:“老板,下班了?”
丛容听到两人说话,脸上一僵猛然转头向门口看过去。
温少卿神色如常地点点头,“今天医院不忙,就请了半天假回来做饭。”说完又冲丛容和周程程点头打招呼。
丛容面色冷静地开口问:“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
钟祯跳出来,“我给的,我给的!”
“哦。”丛容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专心去看窗外的风景,心里却在哀号。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刚才应该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吧?!第三条腿什么的他听不懂吧?!转念一想,他是医生啊,怎么会听不懂?!
好在温少卿也没多说什么,把菜放下,洗了手才走过来。
周程程挤眉弄眼地冲着丛容坏笑,懂事地让出位置,“温医生,你坐我这儿。”
温少卿微笑道谢,坐下后直接拉过丛容的手,旁若无人地仔细检查着,“吃药了吗?”
丛容看着周程程一脸古怪,威胁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回答:“吃了。”
周程程忍着笑,走到沙发前背对着两人坐下,又轻咳一声,叫过没有眼力见儿一直盯着那两人看的钟祯。
钟祯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坐到了周程程身边,同样背对着两人。
丛容看着排排坐的两个人实在是无语,真的不想打扰他们直接找个借口去书房就行了啊,明明想看还装出一副不打扰你们的模样,关键是还装得这么不走心,温少卿肯定看出来了,她咬咬唇,只觉得更尴尬了。
偏偏温少卿还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淡定地问:“还疼吗?”
丛容使劲盯着那两人的背影,眼神里的飞刀一刀比一刀狠,心不在焉地回答:“好多了。”
丛容以为他就是问问病情,谁知下一秒温少卿就丝毫没有过渡地问:“你看我腿长吗?”
她的心思还在用飞刀插那两人的后背上,下意识地问:“哪条腿?”
温少卿忽然笑了起来,“你能看到哪条腿?”
丛容一愣,转头看着他,看着看着面上一红,皱着眉问:“你又想收到律师函了?”
温少卿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想,只是想跟你说,其实用进废退也不一定准确,毕竟铁杵也会磨成绣花针。”
周程程和钟祯虽然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两人,假装不存在,可不断抖动的肩膀却出卖了他们。丛容的余光扫到两人不停颤抖的背影就更窘迫了,她在这些事上一向保守,偏偏他还几次三番地调戏她,她气不过站起来就走,温少卿在身后叫她:“你去哪儿?”
丛容没脸再在客厅待下去了,恶狠狠地回答:“去书房给你写律师函!”
温少卿心情极好地开口提醒:“别用右手啊!”
丛容狠狠地摔上书房门,把一个始作俑者和两个围观群众关在门外。
温少卿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家去做午饭,走前还交代钟祯,“一会儿叫你表姐过来吃饭。”
周程程笑嘻嘻地问:“温医生,我可以去蹭饭吗?”
温少卿微笑点头,“欢迎。”
他前脚刚出门,周程程后脚就去敲书房的门,“容容,他走了,你别害羞了,出来吧。”
丛容猛地打开门,瞪着周程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羞了?!”
周程程脸上的笑越发明显,揽过丛容的肩膀,“原来温医生就是这么把你哄好的啊?哈哈,没想到他一个医学教授撩起人来这么一本正经,真是长见识了!”
丛容脸上的红晕还没消,皱着眉瞪她,“还说!”
周程程马上捂住自己的嘴,“不说了,不说了,吃人嘴短,毕竟我一会儿要去蹭饭,顺便检验一下你这未来夫婿的厨艺。”
丛容懒得理他,扫了一眼一旁傻呵呵笑着的钟祯,“还有你,谁让你把钥匙给别人的?”
钟祯一脸无辜,“我老板说,家里的钥匙不能随便给别人。”
丛容气急,“那你还给他!”
钟祯挠挠脑袋,脸上的表情更加无辜了,“可我老板又说了,他是自己人,我才是‘别人’,所以我的钥匙就被收缴了。”
“哈哈……”周程程没忍住又笑起来,“我哥哥说得没错,温家教出来的孩子果然都是谦逊有礼的,抢劫钥匙都这么讲道理,哈哈……”
丛容捂住脸,觉得自己这个表弟大概真的是不能要了,开口闭口的“我老板说”,大概在他眼里,除了温少卿就没别人了。
周程程忽然尖叫了一声,指着丛容的手臂,“我刚才就想问你,石膏上的签名是什么,我看出来了!是温少卿的名字对不对?不过,他在这里签名做什么?”
钟祯立刻拿出手机扬了扬,“我有视频,程程姐,你要看吗?”
“看看看!”
丛容一惊,“钟祯!”
钟祯笑嘻嘻地曲解着她的意思,“表姐,你也想看啊,我一会儿发给你啊。”
两人凑在一处看了半天,丛容自知大势已去,也不再阻拦,故作淡定地坐在一旁无视两人,可当那句暧昧的“她是我的”飘出来的时候,她的脸又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
周程程看完之后摸着她手臂上的温少卿三个字,似笑非笑地看着丛容,“温少卿的。”
丛容强撑着镇定拍掉她的手,觉得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便去了隔壁送律师函。
温少卿正在切菜,看着丛容递过来的律师函,笑着看了她一眼,“这么快就写好了啊?”
丛容想了一下,很是认真地开口解释:“隔行如隔山,你可能不太清楚律师函是干什么的,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简单来说,律师函就是一封合法的恐吓信。”
说完她顿了一下,看了温少卿一眼,等着他的反应。
温少卿把菜倒入锅里,配合地点头,“丛律师想恐吓我什么?”
丛容很认真地建议,“恐吓你不要再调戏我了。”
温少卿一脸莫名,“我什么时候调戏你了?”
“我什么都没说,您接着做饭吧。”
温少卿准备的午饭不出意外地得到了周程程的好评,让周程程更满意的是让一让,饭后她捂着吃撑的肚子和让一让闹成一团。
丛容昨晚没睡好,吃完饭就开始犯困,打了个招呼便回了家。
她靠在飘窗上想着晒着太阳看会儿书,谁知才看了几页就睡着了,醒来就看到周程程和钟祯趴在她身旁,一人拿着一支马克笔在石膏上自由发挥画漫画。她低头一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戴口罩的小护士、穿着律师袍的律师、穿着制服的检察官、法官,画得惟妙惟肖,却看得她眼晕,猛地收回手,“你们两个真是够了!你们到底几岁啊?!弄成这样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钟祯常年被她镇压,慑于淫威不敢再动,周程程意犹未尽地凑上来继续画,“我还有几笔就画好了!再让我画一下!”
丛容躲不过,一抬头竟然看到温少卿坐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热闹,皱着眉问:“你怎么也不阻止他们?”
温少卿脸上的无辜比钟祯还胜一筹,“我阻止了,可他们说是我先带头在上面写字的,没有立场阻止他们,我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其实……画得还不错。”
丛容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一群小人儿,“你就是这么为人师表的吗?”
温少卿和丛容对视了几秒,忽然板着脸看向钟祯,一副严师的模样,“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说过多少遍了!做医生的整天嘻嘻哈哈,病人会觉得你靠谱吗?谁会让一个表情包给他做手术?”
钟祯举着马克笔目瞪口呆,怎么画风一下子就变了呢,“那个……”
温少卿指着书房,“严肃点不会吗?!还不快回屋复习!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钟祯灰溜溜地带着马克笔躲回书房,一边溜还一边抱怨:“怎么又伤及无辜……”
温少卿转头看着丛容,态度颇为温和地问:“这样,你还满意吗?”
周程程又在旁边笑成一团,丛容捂脸装死。
钟祯去了书房,周程程这个电灯泡亮了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跑了。
丛容送了周程程出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钟祯站在卫生间前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她走过去问:“你干吗呢?”
钟祯僵硬地转过头,指着自己的脸给她看,“表姐,我在严肃,你看我严肃吗?看上去是不是很可靠?”
丛容指着他的嘴角,“严肃的时候把嘴角放平,不要往上翘。”
钟祯立刻破了功,大声咆哮,“我这是天生的,怎么办?还有,我还长了一双笑眼!口罩都拯救不了我!”
丛容同情地看着他,“所以我一直都担心你会被病人家属打死。”
钟祯哀号着跑回了书房,丛容回去晒太阳的时候就看到温少卿坐在之前她坐着的地方,手里正拿着她看了一半的书认真地看着。
她走近几步,“你下午不用去医院啊?”
温少卿似乎看得入迷,头也没抬,“不用。”
丛容试探着问:“这本书……好看吗?”
温少卿点头,“好看。”
丛容走过去扯过他手里的书,指着封面上的字,无奈地开口:“你一个医生那么认真地看《婚姻法》干什么?”
温少卿指着内页的某一行给她看,“我喜欢这一条。”
丛容低头看过去,那一行写着:现役军人的配偶要求离婚,须得军人同意……
丛容艰难地扯出一抹笑,“那你好好看吧,没准以后用得上。”
说完转身回了卧室睡午觉,温医生便真的坐在飘窗上看了一下午的《婚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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