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挺直腰杆,肃然道:“父皇,儿臣所见还不够实情,还需派谁去核查?数万匠人与军士怨声载道,凤阳百姓水深火热!今年凤阳又起旱情,自元旦起至儿臣返回,不见一滴雨!父皇不暂缓营造中都,一日便多一日尸,百日则多一乱葬岗!”
“住口!”
朱元璋厉声呵斥,气息有些紊乱:“怎么,出去一趟翅膀还硬了?中都之事,乃是国本之事,岂是你一张口便可暂缓的!”
“我为太子,当为国本之事直言陈见!”
朱标顶撞了回去。
朱元璋愤怒了,伸手指着朱标:“你给朕出去,出去!”
朱标叩头,起身,走了。
朱元璋着实气坏了,抓起茶碗便摔在地上。
马皇后听闻消息,匆匆走进来,看着倒地的椅凳,遍地狼藉,连忙上前:“好端端的,缘何发如此大的火气?”
朱元璋闷不作声,坐在凳子上,指了指桌子上的奏本:“你看看,太子竟敢说起朕的不是!”
马皇后拿起奏本,扫了几眼,看着余怒未消的朱元璋,安抚道:“重八,这是好事啊。”
“好事?”
朱元璋看向马皇后。
马皇后含笑道:“想当初,你可也是顶撞过郭大帅,为何,因为你觉得自己是对的。如今太子顶撞父亲,不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对的?孩子有了主见,知道顶着压力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
朱元璋眉头紧锁。
马皇后拿出手帕,擦着朱元璋衣襟上的茶渍:“标儿未来可是要接你的班,若他文弱无主见,那日后你可放心把这江山交到他手中?文臣武将之中难免会有善言辞,趋炎附势,蛊惑人心的,若标儿不能坚持己见,他日岂不是会出权臣乱国?”
这是马皇后的智慧,她并没有抓着中都问题喋喋不休,站在朱标一边指责或试图说服朱元璋暂缓营造中都,而只是说父子关系,说朱标的成长与主见,化解父子之间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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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被说服了。
没错,朱标作为自己的长子,还是太子,做事必须有主见,且需要有坚持主见的勇气。
这不是一次进言,谏言,而是一次儿子成长的证明。
朱元璋平复了情绪,接过马皇后手中的奏本,打开看了看:“咱日理万机,有时甚至忙至三更天,国事如此之多,怎会想到中都有如此多的事!”
马皇后将内侍挥退,亲手将椅子扶了起来:“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这是对寻常之人而言。重八,你是皇帝,大明的皇帝。汉高祖刘邦起沛县并无都沛县,你与汉高祖皆是布衣天子,又何必非要起凤阳而都凤阳?”
作为枕边人,马皇后深知朱元璋对汉高祖刘邦有着诸多推崇与效仿。
朱元璋有些头疼:“你也认为,迁至凤阳不妥?”
马皇后微微摇头:“陛下去哪里,臣妾都会跟到哪里。妥与不妥,还需以国事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