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万字】

大夏明镜 荣小荣 6329 字 2个月前

一行人走到刑部大牢门口的时候,她对宋佳人说道:“刑部有规矩,就不能让你进大牢了,你可以在这里等着,或者去那边的衙房先坐会儿,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李诺走进刑部大牢,李安宁让人打开一间牢门。

这间牢房,显然要比寻常牢房更大更宽敞,似乎是许久没有人入住,地面落了一层灰尘。

一名刑部的官员见此,吩咐两名狱卒道:“去找几个女囚,将这里好好打扫打扫,再换一床新的被褥过来……”

牢房外面,李安宁看着李诺,难以置信道:“你真杀啊……”

李诺耸了耸肩,说道:“不是殿下教我的吗?”

李安宁一时语滞,平时可没见他这么听自己的话。

在这里等他们打扫也是无聊,李诺将腰间的玉佩抛向空中,一个念头,玉佩便悬浮在那里,他看着李安宁,说道:“看,我入境了……”

法家第一境,解锁的正是禁锢之力。

李安宁白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炫耀修为……

怒斩权贵子弟,他不入境谁入境?

法家和武道是截然不同的体系,修行速度是诸家之中最快的,没有之一。

他要是能拎着刀,将长安那些罪该万死的权贵斩尽杀绝,就连自己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再次丢给他一个白眼,李安宁道:“你在这里乖乖待着,我去朝堂上看看,顺便为你求求情,这件事情,云阳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些权贵们,恐怕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权贵一定会紧抓此事不放。

如果李沅的死,被这么轻易的揭过,以后长安权贵子弟,还不得人人自危?

她叮嘱了李诺一句,就匆匆的走了。

李安宁走后,负责打扫的几名女囚就到了。

这些基本都是徒刑的犯人,徒刑不仅仅是坐牢,还要承担一定的劳役,如果是男犯人,一般会被拉去修城墙挖河道,两国开战时,还会被送去战场填线。

女犯人由于体力原因,会被分配一些轻体力劳动,如织布洗衣,打扫为生等。

几名女囚穿着白色的囚衣,从李诺身边路过时,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抬头看了一眼,脚步忽然一顿,震惊道:“少爷……”

李诺低头一看。

呦,熟人。

……

皇宫。

金殿之上。

这是一场临时召开的朝会,但参加朝会的官员人数,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朝会都多。

一等侯之子惨死县衙,大理寺卿李玄靖之子身陷囹圄,这两方,可没有一方是好惹的。

哪怕是此案与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众官员也想来看看热闹。

可惜的是,身在漩涡中心的大理寺卿,此刻居然不在朝堂,众人也看不到他的反应。

云阳侯身穿一身白衣,跪在大殿之上,一言不发。

大殿两侧,朝臣吵得不可开交。

一名权贵阴沉着脸,说道:“三番两次无视朝廷诏令,暂且不说,当众杀害一等侯之子,此等行径,实在罪大恶极,若是不杀,何以明正律法?”

“永寿侯说的对,此子无法无天,藐视朝廷,藐视律法,依律当斩!”

“若是此次不杀,放任下去,不知道下次他又会做出什么恶劣的行径,若不杀他,天理难容,法理难容!”

“附议!”

“附议!”

大殿左侧,一群义愤填膺,比云阳侯还愤怒,像是死的是自己儿子的人,是大夏的权贵们。

不像朝臣们分成数党,整日互相攻伐。

大夏权贵向来同仇敌忾,是朝堂上最大也是最凝聚的一股力量。

而大殿右侧,和他们争吵不休的人,则是一群御史。

几乎每一次的朝会,这些御史们都会以各种罪名,弹劾大理寺卿李玄靖。

他们虽然权力不大,但嘴上从不留情。

不过,这次李玄靖被权贵们联合攻击,他们却出人意料的站在了李玄靖的一边。

即便李玄靖现在根本不在朝堂。

等到权贵们的声潮小了一些,一位侍御史道:“云阳侯之子李沅,向来行为放肆,为祸长安,半年之前,因为被书院的同门检举作弊,便将其活活打死,难道不是藐视律法吗?”

一位监察御史走上前,说道:“李沅生性放浪,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善女子,这件事情的起因,亦是他强抢良家在先……,虽然没有官身是不能开堂审案,但归根结底,他也是为百姓做事,其心向善……”

御史中丞最后站出来,徐徐说道:“扰乱公堂,无视律令一事,念在他没有恶意,可不予追究,不过,即便云阳侯之子李沅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也当由朝廷审判,不是他能随意处置的,依律的确当斩。”

正当众人以为御史台要为云阳侯说话时,御史中丞话音再一转,说道:“不过,其父是大理寺卿,官职正三品,依照“官当”的规矩,倘若大理寺卿愿意引咎辞职,那么便可以免去其子一条死罪……”

大殿之上,传来一阵哗然。

大理寺卿是当朝三品文官,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于律法之上,当然也是有特权的。

只不过,文官的特权,要远远低于权贵。

同样是正三品,云阳侯只要爵降一级,就能为儿子抵一次死罪。

但大理寺卿,却要辞去全部官职,才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御史台此计,可谓一石二鸟。

救李玄靖的儿子,扳倒李玄靖。

和李玄靖相比,长安这些权贵,才是大夏的顽疾。

李沅早就该死,当初御史台联名弹劾,也没有什么结果。

李玄靖的儿子,只是做了朝廷早就该做的事情。

当然,他亲手杀了李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如果不严惩,这些权贵们不会答应。

即便是他们,也只能尽力保住他一条命。

如今的世道,敢修法家,且愿意修法家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他们不愿意看到又一位法家弟子落得那样的结局。

如果能顺便扳倒他的父亲李玄靖,那自然是更好了。

就是不知道,心狠手辣的李玄靖,会不会为了自己的独子,而舍弃他现在的位置?

御史台打了一手好算盘。

但这个提议,云阳侯显然并不满意。

他抬起头,一脸怨毒的问道:“如果死的是中丞大人的儿子,你能放过杀死你儿子的凶手吗?”御史中丞道:“云阳侯不要转移话题。”

云阳侯厉声道:“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御史中丞一脸不屑:“本官的儿子要是这么畜生,不用别人动手,本官亲自为民除害!”

“你!”

“你什么?”

……

权贵们虽然不好惹,但御史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敢当着李玄靖的面弹劾他,敢在金殿之上,将监国的皇子骂个狗血淋头。

论吵架的功底,朝中无人能出御史台之右。

一言不合,两方又开始隔空对吵,整个朝堂,变的如同菜市场般嘈杂。

这时,一道身影缓缓走进殿中。

年轻女子头戴凤冠,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

红色的宫装优雅华贵,又透着一丝庄严,宽大的裙摆之上,绣着一只金线织就的凤凰,随着裙摆微微晃动,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飞走。

她走进大殿,似乎整个朝堂,都变的光彩明亮了一些。

淳王正被下面一群人吵得头大,看到女子走进来,终于得到一丝喘息机会,从上方走下来,问道:“安宁,你来这里,有事吗?”

李安宁对他福身行了一礼,说道:“皇兄,我是来为一个人请功的,上次在四方馆,就是因为有他的提醒,才能抓到那位刺杀楚国使臣的凶手,朝廷一定要好好的奖赏他才是。”

朝堂之上,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数日之前,楚国使臣在四方馆遇刺,险些让大夏和楚国出现严重的外交纠纷。

幸亏后来查明是楚国使团内讧,大夏朝廷才得以推卸责任。

这件案子,朝臣一直以为是安宁公主破的,没想到她的背后另有其人。

一时间,他们甚至短暂的忘记了云阳侯的事情。

使臣遇刺案被破之后,大夏和楚国顺利的签下一系列互惠互利的条约。

此人可谓是以一己之力,为朝廷,为大夏挽回了重大的损失,有功于江山,有功于社稷,非重赏不能嘉奖。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光彩照人的安宁公主。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大殿最前方的一道身影,在听到此案时,目光中闪了闪微光。

淳王看着李安宁,好奇的问道:“哦,是何人立下如此大功,要赏,一定要重赏!”

李安宁抬起头,说道:“回皇兄,他叫李诺。”

安宁公主的一句话,让大殿在短暂的安静后,又开始嘈杂起来。

“是他?”

“那日在四方馆,殿下身边,似乎是有一位男子。”

“没想到竟然是李大人的儿子。”

“殿下和李大人的儿子,似乎交情不浅……”

……

当日在四方馆查案的官员,的确看到公主殿下身边,有一位年轻男子出现。

安宁公主至今未婚,两人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里面待了许久,关系非同一般。

只是没想到,那人居然是李玄靖的儿子。

此事说奇怪也不奇怪。

李玄靖当年一人独占六科状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的儿子,又怎么会是平凡之辈?

本来权贵和御史们谁也吵不过谁,但安宁公主的出现,却让事情再次发生了转机。

那位监察御史趁势说道:“他虽然犯下重罪,但念在对朝廷有大功,可酌情以功抵罪,不如免去他的死罪,就判他徒三年,流放三千里,如何?”

徒三年,流放三千里,是死罪之下最重的刑罚了。

但再怎么说,起码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

永寿侯冷哼一声:“你们不是修法家的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平日里就你们嚷嚷的最起劲,今天怎么就不说了?”

一名侍御史走上前,反问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永寿侯说得好,那么请问,云阳侯之子半年前也杀了人,这半年他偿命了吗?”

又有一名权贵反驳道:“云阳侯有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可免一次杀身之罪,怎么,徐御史你敢质疑先帝?”

“本官可没这么说。”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蓝田侯,你不要血口喷人!”

“是你先质疑先帝的!”

……

两帮人没说几句,又吵了起来。

大殿上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局面。

以往在这里,都是权贵们拼命维护触犯律法的子嗣,御史台众官员则坚持要治他们的罪。

今天彻底反了过来。

权贵们高呼杀人偿命,御史们一起为杀人者脱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拿错了笏板。

不过,无论他们吵的再凶,此案的关键,其实还是在云阳侯。

死了儿子的是他,如果他坚持要判大理寺卿的儿子死罪,除非李玄靖也拿出一块免死金牌,否则,哪怕是淳王这个月监国,也别想轻易的赦免他。

在众人争吵不休的时候,淳王走到云阳侯的面前,亲自扶起了他,说道:“哎,云阳侯的心情,本王能够理解,你先起来,地上凉,跪久了对身体不好……”

淳王的举动,让百官心中有些感慨。

这些年来,淳王对李玄靖的偏爱,所有人有目共睹。

这件事情,他毫无疑问是站在李玄靖那边的。

虽说在诸位皇子中,淳王也的确是最没有架子,手段最温和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