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具体要他说出多了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但这趟玉音阁,他应该是白来了。
连刘商的能力,法典都看不上,凤凰就更不可能了。
玉音阁,就在李诺沉醉于凤凰弹奏的同时。
大理寺。
一群大理寺的官员和衙役,站在一座牢房之外,听着里面传来的乐声,同样面露陶醉之色。
从刚才开始,里面的乐声就没有停过。
哪怕是不懂乐道的人,也能听出来,里面传出的乐声越来越好听。
懂一些乐道的张寺正,脸上的表情更是震惊。
刘商真的每一遍都比前一遍弹的更好。
几乎每一遍,他都能听到明显的进步。
不愧是能拿到“绝佳”评价的乐道状元。
这份乐道天赋,堪称恐怖。
即便是已经荒废许久,但从他碰到琴的那一刻开始,曾经的乐科状元刘商,就在慢慢回归。
牢房之内。
刘商闭着眼睛,已经进入了了一种全然忘我的状态。
那位大理寺官员的评价,以及他们对他的态度,深深的刺痛了他那自傲的心。
他一遍遍弹奏着《云门》。
作为六乐之始,这一段段旋律,早已铭刻进了他的灵魂。
砰!
在不知道弹奏了第几遍之后,长琴上的一根琴弦,终于承受不住而断裂。
刘商的十指都在渗血,但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许久没有碰琴,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找回弹奏的感觉。
刚才的最后一遍,已经有他巅峰之时的七成功力。
七成足矣!
当年他就算只用七成实力,也是无可争议的乐科状元。
他看着站在牢房外面的一道身影,傲然道:“外面那位大人,你不是说,本官的琴技退步了很多吗,刚才那一曲怎么样-——你怎么哑巴了,说话!”
……
玉音阁。
李诺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听曲了。
抛开听完曲子之后,还会不会干一些其他快乐的事情。
就听曲的过程而言,能听到一段高水准的弹奏,本身也是一种深入灵魂的享受,就像是在品一杯醇香的美酒。
只是……
李诺睁开眼睛,面露疑惑。
这段乐曲,刚才还听的好好的。
现在嘛,在他听来,全是不足。
前一秒还醇香扑鼻的美酒,后一秒忽然品出了酸味。
好像是弹奏者忽然换人了。
但很快,李诺就意识到,不是弹奏的人换了。
而是听曲的人变了。
他望向法典,发现最后一页,刘商的画像,已经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也多了一些从未接触过的乐理知识。
怎么回事?
法典上的画像,还能自己变亮的?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这时,房间内的乐声渐渐消失,凤凰姑娘的手从琴弦上收回,微笑看着李诺,问道:“奴家弹得怎么样?”
对于刚才的弹奏,李诺虽然有无数的槽可吐,却也不想无缘无故的打击别人,说道:“还好吧。”
凤凰已经准备好听他说出各种华美的夸赞之词了,却只得到了“还好吧”三个字。
这让她的心里产生了不小的落差。
她装出一副诚恳的表情,不死心的说道:“哪里弹得不好,还请公子指点指点奴家。”
李诺见她如此诚恳,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说道:“那我就直说了,你弹的,确实有很多问题。”
凤凰微微一愣。
不是,她就是客气一下,你还真指点上了?
他不是对乐道一窍不通吗?
她深吸口气,稍稍平复心情,脸上露出求教的表情,说道:“请公子赐教。”
李诺看着她,思索片刻之后,缓缓说道:“坦白说,你的基本功勉勉强强过得去,但弹奏的时候,太过追求技巧,而忽略了感情,音乐是有灵魂的,而你的乐声,空有躯壳,没有灵魂,只是一味的炫技,是下乘中的下乘……
勉勉强强?
没有灵魂?
下乘中的下乘?
凤凰表情呆滞的看着李诺。
谁不知道音乐应该有灵魂,但能做到将乐声赋予灵魂的,无一不是浸淫此道数十年的乐道宗师,以宗师的水准来要求她,未免太苛刻了吧?
她扭动屁股,让开一点位置,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公子可不可以为奴家演示一下,什么样的音乐才有灵魂?”
李诺走到那张古琴前,说道:“以你刚才的那段曲子为例,我听的出来,那段曲子,描写的是一位女子对丈夫的思念,曲调哀婉之余,又有几分肃杀,这位妻子,应该是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但你只是讲出了最浅显的故事,并没有弹出女子对丈夫浓烈思念的感情……”
凤凰难以置信看着李诺。
情人易寻,知音难觅。
这一刻,她有一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
此曲是她自己创作的,曲子创作的背景,也只有她知道,李诺是第一个道出此曲背后故事的人……
不是真的精通乐道,根本做不出这么一针见血的点评。
她还处在震惊中的时候,一段哀怨凄婉,如泣如诉的乐声,已经从李诺的指尖传出。
凤凰茫然的坐在那里。
他居然只听了一遍,就能将原曲复弹出来!
乐声入耳,她仿佛变成了故事中的女子。
青梅竹马的恋人终成眷属,正当两人准备迎接触手可及的幸福时,他们所在的国家与邻国爆发战争,新婚当夜,丈夫被征兆入伍,徒留新娘一人面洞房的红烛……
她日日思,夜夜想,翘首以盼,苦等三年,等来的,却是丈夫牺牲的噩耗……
一滴眼泪,从凤凰漂亮的脸颊滚落。
起初只有一滴,后来便连成了一串。
此曲是她谱写的,她比任何都清楚乐声背后的故事。
这乐声深入灵魂,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升起一种无名的悲恸,再也忍受不住,趴在李诺肩膀,伤心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