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彼岸花是花开不见叶, 叶生不见花, 却忘了这梅花树也是这般。”
宋婉缓步行来,脸上的温度早已降下,重新恢复粉白的肤色润泽有光, 她的衣裙也是鲜艳的粉色, 那种缎面特有的光泽让落在裙摆上的阳光若水波涟漪, 于行动之间缓缓荡漾。
“什么彼岸花?”
春巧跟在宋婉身侧, 西侧这边儿因为无花的缘故, 并不在人们的关注之中, 四周也没什么人, 春巧便大胆了些,如以前一般跟宋婉对话。
“传说人死之后就去了冥界, 而冥界之中有一种名为彼岸花的花朵,为接引之花,能唤醒亡者记忆,不再浑浑噩噩……”
宋婉随口就能讲出很多有关彼岸花的故事,她随口就说了一则恋人不能相守的故事讲给春巧听,“……于是,彼岸花的花语就有了无法相见,无尽思念和绝望的爱,是一种很悲哀的花。”
“他们、好可惜啊!”
春巧还年轻,很容易就被这种简单的爱情故事所惑,语气之中也多了些伤感怅然。
宋婉无声地笑,不做任何评价,花叶不相见,听起来挺悲伤的,可换一个角度理解,都是一颗种子生出来的,同父同母,不能相恋不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好悲伤的,反倒是在一起,才有问题吧。
话说,花和叶,本身也不含任何繁衍方面的问题,有什么必须相见的必要呢?
所有的花语都是人们附加的含义,花可不会想那么多,管我什么样,我就灿烂地开,爱看看,不看滚,谁稀罕被人喜欢了?
反而被人喜欢了,就会有“好花堪折”之忧,倒不如不惹人爱,还能平平安安到老。
许是四下里安静,宋婉的思维要发散得多,无边无际地想得远了,还不等她把思绪拉回来,突然听得有人问:“那你是如何想的?”
向声音传来处看去,宋婉见到一个坐在树上的少年人,说他年少是因为一条黑色带金线的抹额让他保留了少年感,未曾带冠,也不见发簪,高高竖起的马尾好像无限潇洒,随着他斜倚在树上的姿势,发尾和衣袍一起自然垂下,几乎与树干同色,混杂在一起,不留意还真的发现不了,黑皮美少年。
褐色地衣裳有着福字暗纹,阳光落在上面,那暗纹就隐隐发亮,此外腰间的暗红腰带也被那褐色衬得格外鲜艳,他手肘支着树枝,脚踩树干,那样子,看着就极为危险。
若是那树枝撑不住,他怕是要倒栽葱下来。
宋婉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姿势,阳光晃眼,竟是第二眼才看到他的相貌,看到之后就忍不住赞叹,天生美男一二三,可叹我眼难尽览。
古代的美男还真多,之前见到莲花郞萧衍,就觉得不亏有莲花之名,那般卓如凌云,隐若玄风,真的是一看就合该去修道,仙风道骨他天然便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分明是云端之上,俯瞰凡尘。
眼前这位竟然也毫不逊色,是一种截然不同的野性之美,不是原始,或者兽性,而是更加辽阔,像是属于草原和骏马,属于金戈和冰河的,同样是冷,萧衍的冷是隔着云端的,纵是相见,亦在万里。
那是纵向的距离,在上,在下,在天,在地。
眼前这少年的冷,是隔着平原山谷,高山旷野的,于茫茫碧野之中遇见,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这是横向的距离,在前,在后,在远,在近。
有意思的是,之前见萧衍,他与宋婉最近的距离,衣袖已然相连,伸手可触,而现在见这少年,他却偏偏高居树上,留下一角衣摆,随风微晃,伸手难及。
纵向与横向的感觉,与他们现实中跟自己的距离,竟是完全颠倒了。
宋婉为心中这无稽的想法感到好笑,也果然笑了,见她浅笑,那树上的少年却不满了,坐起身来,皱着眉头看她:“你是觉得他们不能相爱很可笑吗?”
不用问,他必是听了宋婉给春巧讲的那个小故事,并且还为彼岸花那充满了遗憾和惋惜的花语触动着,久tຊ久无法忘怀,以至于看到宋婉这般不当回事儿的态度,反而有所不满,为她的轻慢不满。
宋婉轻哼,她才不会说自己被少年的容貌惊艳到了,有美如斯,怎能不笑?她明知道少年恼是什么,偏要往他恼的方向说:“不见又如何?花叶同根生,若是相恋,岂不是逆了人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