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福贵儿站在墙根儿处正玩着一只西洋镜,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对着长长的镜筒。
方丞顺着福贵儿瞭望的方向看去,只见玻璃橱窗外,有一个细瘦的身影出现在对面街铺前,不是西门又是谁。她此时的神情和数日前他在当铺前看到时的一样,左右徘徊,四下打量,前怕遇见熟人,后怕扒手盯梢,分明眼神已经不够用,却还是挺着脊背假装体面,落魄读书人的穷酸模样呈现的淋漓尽致却不自知。
果然,街对面的招子上正是大大的三个字——典当行。
金先生眼见得福贵儿要跳下椅子跑出去,连忙让听差和老妈子给拽住,在金先生看来,是君子,就不该在旁人难堪之时露头,假装没看见才是善意之举,即便想要接济对方,也等回头找别的由头去接济。
小孩子不好控制,他于是跟方丞匆匆告辞,带着五个孩子从后门离开了,嘱咐汽车夫绕行去后面接他们。
他能回避,方丞却不能,因为看到了西门音手中要典当的物件竟是……
现成的支票她不用,偏要当掉那件盛满了彼此记忆且盛满了他心血的旗袍,想想当铺伙计的脏手即将触碰它,方丞简直感到诛心。
他大步走出去,过马路,然后进了当铺。
然而走到西门身后的刹那,淡而熟悉的香胰子味萦绕而来,他便心软了,在西门将那旗袍递到柜台上的小窗口时,他出声了,温和道:“慢来,慢来。”
他指节分明的手按在粉绸和她的手上。
西门音吃惊回头,正正地对上了他的眼睛,她不自觉地慌乱了一下,随即借着转身的动作让自己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