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华亭县府衙正堂。
吴诚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表情惊怒之中带着一丝凶狠狰狞。
活像一条已经被扒了皮,却还想要咬人的恶狗。
“松江吴家,新东林党在列二等门阀。家主吴诚官居陪都金陵工部郎中,常年利用职务便利,大肆倒卖工部下发的配额和各种新式武备,中饱私囊,贪赃枉法。”
“与你有交易往来的,除了有曾经罪民区的帮派头目,甚至还有海外的蛮夷和犯上作乱的鸿鹄。所以你还有一条罪名,通匪资敌。”
描绘着白海红日的壁画前,那张属于府衙主官的大位空空如也。
一个模样年轻的青年官员坐在高台的台阶上,以手托腮,笑望着跪在不远处的吴诚。
“吴大人,你犯下的罪行还有很多,我只是挑了点主要的讲。需不需要我一条一条给你罗列清楚?”
“杨白泽,你穿青衣,我穿红袍,按官职我比你大。你一个小小的知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审问本官?”
吴诚呲着牙,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你无缘无故指使强人将本官从金陵掳掠至此,扒了本官的衣袍,肆意凌辱,这是对朝廷的大不敬!就算你的老师是裴行俭,这场官司本官也要跟你打到底!哪怕是闹到了首辅大人的面前,本官也要求一个公道!”
“哎,我原本以为你规规矩矩跪在这里,是懂得审时度势,明白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处境。但现在看来,你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杨白泽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你想打官司,行啊,我给你这个机会。你现在就可以链接黄粱梦境,不管你是上报内阁,还是联系你的靠山徐家,都随你的便。只要有人敢站出来为你说半个字,我今天就恭恭敬敬把你送回金陵,如何?”
“你我.”
吴诚脸色涨红,支吾不清,半晌后才厉声道:“杨白泽,我知道你现在在为谁办事,立功心切。但是这大明帝国中门阀数不胜数,你何必非要盯着我吴家不放?我奉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只看到眼前的春风得意,小心转头就是人走茶凉!”
“看来你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啊。也对,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在我们儒序内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杨白泽看着吴诚,不屑笑道:“不过吴大人你啊,有点手段,但是不多。有点脑子,但一样也不多。既然你知道我眼下是春风得意,就应该担心你自己这碗凉茶该怎么处理,而不是来担心我。”
“首辅大人给你权力,只是为了敲山震虎,不是让你肆意妄为!杨白泽,你要是这般恃宠而骄,目中无人,那最后倒霉的除了你自己,还有你的老师裴行俭!”
吴诚还在叫嚣:“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勿谓言之不预!”
“好,说的真是好啊!不愧是徐家麾下的铁杆门徒,不止牙尖嘴利,这一身骨头也是够硬。现在儒序里像吴大人你这样不怕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杨白泽抚掌笑道:“你别看我这间府衙正堂又小又破,但这段时间在这里跪过的官员,可能比徐家门前还要多。”
“他们之中,一到这里便开始瑟瑟发抖,吓得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的,不在少数。涕泪横流,只知道跪地求饶的,也大有人在。但是能这般理直气壮,无所畏惧的,只有吴大人你一个,在下佩服!”
吴诚冷哼一声,人虽狼狈,但气性不减。
不过奇怪的是,他虽然在杨白泽面前保持威风不坠,但依旧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起身的模样。
“来人啊,给我们吴大人搬把椅子。”
“是。”
一名黑衣法序从角落中走了过来,将一把圈椅放在吴诚身边。 武逆九重天
随着他的靠近,吴诚如同一头被虎豹近身的猫犬,脸色陡然煞白,下意识低下了自己昂起的头颅。
“吴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杨白泽故作不解的看着对方,眨了眨眼,猛地恍然道:“啊,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像吴大人你这种人心里有鬼的人,在法序的面前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要不然他们怎么能这么简单把你这位儒序四从金陵抓来这里?”
“前倨后恭,欺软怕硬”
杨白泽施施然起身,两手交叉笼在袖中,低头睥睨吴诚:“在他们面前胆小如鼠,却在我面前却大放厥词。怎么,你是真把我杨白泽当成软柿子来捏了?”
“杨白泽,你不要欺人太.”
砰!
吴诚话未说完,就被一只脚重重踏在脸上,将咬在嘴里的后半句话生生踏成了一声闷哼。
“说你心坚骨硬,你却在大明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说你良心未泯,却又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下作勾当。吴诚,你们这些人到底读的是什么书,我怎么就一点都看不懂?”
杨白泽蹲下身来,打量着发髻凌乱,眼红如血的吴诚。
“你着急上路,我也着急赶路,大家的时间都不多,就没必要在这里东拉西扯了。直说吧,我这段时间宰了五六位大小阀主,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你给挖了出来。”
“至于我为什么要扒了你那身衣冠兽皮,则是打算再给你一个机会,再清清白白的当一回人。只要你把自己为徐家做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给你留一个好名声,如何?”
“名声?”
吴诚脸上露出一个无声的狞笑:“杨白泽,我看你也并不着急啊,要不然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跟我讲笑话?”
“笑话吗?我看未必。因为你这次肯定要死,除了能让后辈子孙稍稍缅怀一下的名声之外,我还真不知道能留给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