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见嘉靖帝眉间猛地跳动,就冷笑道:“莫非长威伯觉得他们该造反不成?”
这是个讥讽的话,可蒋庆之却走到他的身前,“要么在军中为奴,被磋磨而死,要么逃亡进山做野人。换了我,我特么也得反了!”
陛下,您听听……
崔元垂眸。
蒋庆之的怒火却越发高涨了,“今日只是逃亡,等哪日天下百姓活不下去了,有人扯起大旗,就靠着这等奴隶般的军队,可能敌?非但不能,弄不好那些积怨已深的将士会倒戈一击,弄死那些没把自己当人的蠢货。”
他看着严嵩等人,“那些蠢货不只是武将,文武官员,士大夫,乃至于地方藩王……”
“够了!”嘉靖帝面色铁青。
“陛下!”蒋庆之却梗着脖子继续说:“此刻的大明就如同前汉,天下积怨渐深,如今就缺个引子。前汉是被一场旱灾引发天下动乱。黄巾军打烂了半壁江山……如今大明缺的便是一场天灾。”
蒋庆之指着外面,“而每逢两三百年,必然会有一场大灾。大灾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祸!如今的大明,就是人祸……”
“出去!”
嘉靖帝突然喝道。
“臣告退。”
蒋庆之发泄完怒火,只觉得神清气爽。
走到殿门,他回身。
我的爷,你消停些吧!
朱希忠心中苦笑,给蒋庆之使眼色。
“陛下,那一夜参将江策谋反,跟随他的家丁毫不犹豫。”
“你想说什么?”嘉靖帝问道。
“臣担心的是,这大明军队究竟是陛下的,是大明的,还是……那些武将的。”
蒋庆之走了。
丢下几颗炸弹洒脱而去。
从左顺门事件后,这是第一次有臣子咆哮朝堂。
严嵩眼观鼻,鼻观心。
朱希忠有些不安,强笑道:“陛下,这天气干燥,长威伯怕是上火了。”
陛下哎!这厮快十六了还没娶妻,所谓独阳不生,火气太旺了。
崔元说道:“当年杨慎等人逼迫陛下,时至今日,左顺门外的嚎哭声仿佛依旧在耳畔回响。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跋扈臣子……”
朱希忠冷笑,“当年左顺门外,杨慎鼓动百官叩阙,他们撞击左顺门,高呼太祖皇帝,嚎哭声直冲云霄。可他们想要的什么?是权力。”
杨廷和、杨慎父子有志一同,借着大礼议事件想压制嘉靖帝。
“可长威伯为的是什么?宣府文武大半涉及贪墨,视他为死敌。长威伯处处危机。那一夜更是有人谋反,突袭他的驻地。但凡他警惕心少半分,此刻我等大概就得商议给他什么谥号了!”
朱希忠怒火勃发,“就这么一个对陛下忠心耿耿的臣子,对大明恨铁不成钢的臣子,你说他跋扈?难道坐视那一切不管,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才是忠心耿耿吗?”
崔元从未见过这等火力十足的成国公,刚想开口,朱希忠喷了他满脸口水,“我呸!正是你等坐视不管,这才导致了边军糜烂。”
崔元爱美,摸摸脸上的唾沫星子,大怒,“朱希忠!”
“你要怎地?”朱希忠挽起袖子,狞笑道:“可是要与朱某论个高下?”
崔元的三角眼扭曲着,“我怕你不成?”
黄锦喊道:“这是御前!”
嘉靖帝冷冷看着众人。
“宣府兵变之事,要严惩!”
这是基调。
“宣府贪墨军饷的案子,要严审。”
来了!
崔元打起精神,陆炳暗自盘算,而严嵩捏捏袖口中的那张纸,那是儿子严世蕃刚拟定的名单,上面都是严党心腹。
这一波会倒下许多文武官员。
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倒下,就有人接替。
这便是一次安排自己人的大好机会。
“这里面不只是宣府文武。”
这依旧是定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