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石的微光照耀在希衡脸上,她的手很稳,等待火石点燃干柴。
许是为了佐证她自己说的话,她还微微侧了侧身,挡过山间乱舞的狂风,免得狂风将身后的病秧子玉昭霁又给吹得再度高热不退。
可玉昭霁并不心甘情愿要希衡的照顾。
他心里绵延着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火,如果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合作完玉昭霁就能面不改色地拔刀和她相杀的话,现在他什么话都不会说,乐见其成地利用这个白云法师。
可他……
他不想,不是不想杀了她,玉昭霁是潜龙卫,本该忠于天武皇帝,却背着天武皇帝做了这么多事。
诸葛闻机也因他而死。
如果合作完成之后,这个白云法师没有死,却将此事透露出去的话,玉昭霁在盛怒的天武皇帝和王爷面前,毫无活命的机会。
天骄在幼时最为易碎,何况是一个从幼时就开始被折磨的天骄。
所以,等这次平安走出青山,玉昭霁和希衡,只能活一个。
寒风中,他的眸子跳跃着晦暗难明的火光,火石的光就在眼前,散出幽芒般的热光,哪怕有热源,玉昭霁也觉得冷,他心里冷。
他忽地伸手,想要拿过希衡手中的火石,希衡实在不解他为何如此锲而不舍想要拿火石,难免担心玉昭霁是想拿火石去做什么坏事。
她将火石一避,肩膀侧开,就这样两个小小的动作,玉昭霁孱弱的身体也受不了,眉头一蹙,如断裂的风筝线一样,轰然朝旁边栽倒。
他栽倒的方向正对着希衡的右臂,上边绑着粗木棍子固定断骨,用一方锦衣带子打了个结。
希衡的右臂当然没有力气,所以,当玉昭霁忽然往她的断骨处一栽时,希衡的肩上蓦然传来一阵剧痛,她没办法用受伤的右臂推开玉昭霁,两人便就这么活活栽倒下去。
漆黑的发丝散乱在地,旁边是噼里啪啦慢慢燃烧的干柴,一点火星朝四面八方散开。
希衡嘴唇上传来滚烫、柔软的触感,肌肤相贴,玉昭霁的睫毛都杵到了希衡脸上。
两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呼吸了一下,彼此呼出的热气都被对方吸进去,鼻息之间全是彼此的味道。
希衡身上的香像是自然草木之香,幽远飘淡,玉昭霁身上的香是京城权贵都爱用的香,但是,他用的则要多一丝金戈铁马的冷意。
玉昭霁没想到自己会忽然栽倒,也没想到会阴差阳错会和这位白云法师亲密成这样。
他周身的温度更加滚烫了,且有全部往一处汇聚炸开的态势。
玉昭霁连忙别过脸,移开嘴唇,可他的动作太仓促,导致别开脸时,嘴唇也从希衡的脸上扫过。
玉昭霁的心跳如擂鼓,他一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诸葛闻机那样的色中恶鬼。
这下可好,这白云法师恐怕觉得他是走狗之余,更添了一桩好色的罪过。
玉昭霁别开脸,目光落在黑夜中噼里啪啦的火光处,任由火光把他的脸照得滚烫,也不再回头:“我并非有意……”
“你这病,是否传染?”
希衡和玉昭霁的声音同时响起,玉昭霁的声音暗含急切,希衡说话却仍然淡漠冷静。
玉昭霁猛地回过头,脸上布满不知是高热烧出来的、还是被活活气出来的红晕。
他为这个白云法师的女子身份考虑,不愿唐突,她则冷静如水,只能想到他这病是否会传染她。
好……既然她这么不担心他唐突她的名节,他又何况自己画地为牢,更自己增添重重限制呢?
玉昭霁也不躲了,正面看着希衡,直接开口说话,呼出来的热气和希衡的气息交缠。
玉昭霁:“不传染,但是,白云法师被一个你以为是朝廷走狗的男子所亲吻,心中应该比被传染还难受吧。”
希衡:“不曾,你锋芒太露了,你我是合作者,你何必在病中尚且咄咄逼人?”
为什么?
一切因由,都由希衡说玉昭霁是天武皇帝摇尾乞怜的狗所开始。
玉昭霁仍然余怒未消,人在病中,身体满是沉绊,精神却极容易病态般亢奋,睡,睡不着,好,好不了。
玉昭霁现在浑身上下都处在一种亢奋之中,希衡又问了:“你为何对那块火石念念不忘,非要夺过去,难道你需要火石来做出什么信号,让你的手下暗中来找你?我劝你莫要动这些心思,你我合作共同离开青山,已经是极限,但是,你我对彼此的信任,不足以支撑我们遇到对方的属下。所以,你需谨记。”
希衡的话就像一盆兜头的凉水,迎面朝玉昭霁泼下。
玉昭霁在恨这个对手拿自己当成普通走狗一流,她却一直在思考双方的信任有多薄弱。
玉昭霁呼出的气中都仿若同时夹杂着愤怒的火星和寒心的风雪:“你放心,我没那么愚蠢。”
如果玉昭霁想用火石做记号,他的手下来找他的速度,快得过他身边这位白云法师和他打起来的速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