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有识之士众多,便想了个法子——索性“猥以处劣转者,如云某考中下,转京营;又云某不堪外用,处京营”。
简单来说,就是不合格的就调入京营,作为武将的惩罚。
京营成了“懦劣者入营备员,冀望躐等”之所,那么军士训练的废弛就可想而知了。
总而言之,京营如今已经实在烂透了。
这些都是基础病,不是朱翊钧阅兵振奋士气,就能有救的。
与其大张旗鼓,引人注意,不妨等有了成效之后,再来一场校阅。
张居正见皇帝神色,知道他心有定计,也不作多余劝说——皇帝对京营可比先帝上心多了,不必太过催促。
他沉吟片刻,提醒道:“陛下,若是想整饬京营,最好还是过问兵部后再说。”
此前调顾寰总督京营,就是按着兵部脑袋同意的。
好在此后顾寰没有太过争夺权责,才平息兵部的不满。
如今若是有大动作,兵部这边恐怕又要沸反盈天。
这是在提醒皇帝,能商量着办最好。
朱翊钧点了点头:“元辅老成持重之言,朕省得。”
朝廷与鞑靼右翼议和后,宣府以西七镇相对安定,但是,蓟镇及辽东仍要严防左翼诸部,京师的压力只是有所减轻。
若是跟兵部闹得太过不愉快,就怕坏了大局。
几人又商议了一番别的事情,张居正与王国光才行礼告退。
朱翊钧起身礼送,突然想起一事。
他叫住了已经走到殿外的张居正,快步上前,说是要相送一段。
走出承光殿,朱翊钧领头相送,才开口道:“元辅,还有一笔钱,朕先前忘了说。”
张居正脸色一黑。
转头跟王国光对视一眼,都露出无奈的神色。
朱翊钧无视二人表情,严肃道:“是为此后度田准备的。”
这话自然不敏感。
张居正任首辅之后,要做的事几乎明晃晃摆在百官面前了,就是为了吸引有识之士聚集起来。
度田,虽然要等考成法后,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是迟早的事。
听到皇帝的话,张居正愣了愣,旋即露出感慨的神色,皇帝要钱的名目,可比先帝正经多了。
王国光则是投来关切的目光。
朱翊钧抛出一个问题:“元辅,清丈田亩,是地方自为,还是中枢遣人配合地方?”
说是配合,其实就是监察,复丈。
张居正一听是正经事,倒是收敛了神色。
想了想,认真答道:“自然是户部派遣各个清吏司配合地方。”
要是地方上报多少就是多少,那还有什么清丈的意义?
朱翊钧点了点头,看向王国光:“王尚书,清吏司的官吏,全数通数算吗?”
王国光苦笑:“陛下,科举已经足够耗费心力了,分神数算的官员,着实不多。”
“倒是吏员,大半都是精通的。”
话音刚落,张居正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迟疑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再教授一批,精通数算的官吏?”
朱翊钧摇了摇头,笑道:“不止是官吏,内臣、锦衣卫也得培育一部分出来,度田这种事,多几双眼睛是好事。”
旋即,他摆了摆手:“先不说为此需要多少银子,朕带二位卿去看样好东西!”
张居正摇了摇头:“陛下,内阁还有几场事情要议,臣今日当真是无暇了。”
朱翊钧撇撇嘴,也不强留他,示意他可以先回内阁。
等张居正离去后,朱翊钧朝王国光说道:“王尚书稍等,容朕更个衣,咱们去新学府。”
……
新学府就位于东华门外的太庙旁,毗邻着国子监。
当然,规模自然就小了很多。
比起占地三十亩,三进院落的国子监而言,新学府连一半都不到。
年前朱衡说十一月完工,但后来朱翊钧又筹措了一些银两,扩了些地,增至十亩,让朱尚书又忙乎了两个月。
直到上月底才完工。
朱翊钧跟两宫打好招呼,换上常服,这才跟王国光一路出了东华门。
东厂跟锦衣卫提前在沿途与新学府暗中把守,以策安全。
朱翊钧让随行的侍从跟远些,与王国光边走边说。
王国光好奇道:“陛下,这新学府,怎么还没取个名?”
按理来说竣工前就该起好名字,否则都不好挂上匾额。
但直到现在,皇帝还是一口一个新学府。
朱翊钧笑道:“朕一时未想到合适的。”
以他本心来说,名这个东西,最好还是赋予其意义最好。
但他现在若是生搬硬造一个科学院之类的名头,就失了这层内含,反而不美。
还不如等着合适的机会,出现一个合适的名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聊着,不一会,就来到了新学府。
学府大门坐北朝南,面阔三间。
四根漆雕实木,撑起了门面。
头顶匾额、左右楹联都空空如也,难免显得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