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渐晚,梅剑之燃起篝火,又觉何子清毕竟孤身女子,与自己三个臭汗淋漓的男子共处一地,实属不便,于是又在稍远处生起另一堆篝火。火光熊熊,将四周群山映照得更加巍峨。谷中水潭虽小,却也不深,梅剑之弯腰探查良久,未见任何鱼兽踪迹,只得无奈放弃,心道:“此地既无鱼兽,亦无野果,看来只得忍饥挨饿一夜了。我与子清姑娘或许尚能支撑,但不知那两位前辈又将如何。”
想罢,侧目朝崆峒二老望去,只见他二人一个躺、一个打坐,均是沉默不语,心中又道:“虚前辈和关前辈内力深厚,虽然年迈,比起我这等微末之力,不知要强上多少倍,我又何必在此忧虑。”
梅剑之寻了处软草之地躺下,只见月光如水,挂在高处,说不出的静谧,此情此景,竟不由得心情坦阔,仿佛所有烦恼都已远去。但闻一阵悉悉索索声后,关通海结束打坐运功,也躺了下来,不到片刻,两人便鼾声四起,你起我伏,颇为押韵。
梅剑之心道:“虚前辈、关前辈想来已经大好,我何不趁他二人熟睡之际,悄悄离开,尽快回去慕容山庄,同阿离汇合。若再耽搁在此,待两位前辈身体恢复,定然又要追寻那方小侠的下落。”想罢,梅剑之立时打定主意,侧卧假寐。
过得半晌,四周静谧无声。唯有崆峒二老呼吸匀称,鼾声依旧,梅剑之缓缓起身,抬头定睛去瞧不远处的何子清,只见她侧卧如眠,纹丝不动,似是沉入了梦乡。当即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踏得极轻,生怕踩断枯枝落叶,发出声响。这短短七、八丈的距离,竟似漫长无边,足足花了半盏茶时间,才悄然到得斜坡处。
待得攀上土坡,那坡上树木参差,夜色深沉,勉强能藏匿身形。梅剑之立刻钻了进去,蹲身于树下,稍作歇息。他抬头俯探,只见两处篝火在夜风中摇曳,昏黄的火光映照在山壁之上,如同点点星光。
梅剑之心中暗喜,心想:“只要我攀上高处,两位前辈即便醒来,夜色如墨,伸指难辨,他们也难以察觉我的踪迹。”念头一转,心中不禁又庆幸,若非莫水笙突然出现,横生变节,此刻自己怕是已被崆峒二老手持利器,一边一个架着脖子了,哪里还有机会独自逃脱?
他稳定心神,再次沿着山路攀援而上。不久便踏上了石阶,放眼望去,前方、后方又是一条蜿蜒小径,不知通向何处。白日里几人惨遭毒蜂袭击,几乎落荒而逃,心中只想着朝那水潭狂奔,却未曾留意周遭景致。两条岔路赫然出现在眼前,梅剑之不禁心生惊诧,不知哪条小径才是通往山群之外的正确方向。又想此时情形,哪里还顾得上方向不方向,先避开那两位前辈才是。当下定了定神,便径直沿着前方小道走去。
梅剑之扶着山壁,缓缓前行。左侧山峰高耸入云,右边垂直而下,直至谷底,四周漆黑一片,难辨物事。行出两丈有余,前方薄雾渐渐散去,隐约间,一条瘦长的身影斜斜地横亘在小路中央。梅剑之本就提着心,亦步亦趋,此刻骤然见到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影子,心中不禁狂跳不止,虽是夏日,竟也冷汗淋漓,只觉阵阵寒风,欲往脖颈里钻。
却道那身影忽然静止不动,如同一尊雕像般矗立在梅剑之对面,场面诡异至极,难以言喻。他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瞬间闪过所有曾经听过的奇闻异事,那些话本、戏文,以及旁人的道听途说,此刻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志怪话本里常常讲到,深山幽谷,多有山鬼夜行,莫非....莫非我竟这般走运,当真叫我遇着了这等怪事?”梅剑之想道,定了定神,又思忖道:“此时若回头走原路,转而走那小径,若这影子是人假扮,恐怕他会尾随追来,那时背后受袭,更难防备。罢了,倒不如继续前行,定要探个明白,到底是何方鬼怪在此作祟!”
当下迈步往前走去,但瞧那影子身形一晃,退后两步,忽地一声惨叫,响彻山间,整个人影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梅剑之更是讶异:“这野鬼是什么路子,怎地这般胆小如鼠?”三步并作两步,人已欺上前。
“谁?”
“我...我....你 ....你.....”那坐着的影子打着寒颤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两个字来。
梅剑之虽提不上真气,见对面人影开口说话,反而不怕了,一擒爪,拿住那人影肩头,那人也不反抗,身形一矮,又缩了几分。梅剑之问道:“你是人是鬼?”沉掌一按,却觉那肩上似有温热之感,哪里是什么山鬼野鬼,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蓦地哑然失笑,想及适才一顿反应,才真真是胡思乱想,世间又哪里真得有那鬼怪呢?
但听那人颤颤巍巍地道:“我当然是人了.....你又是人是鬼?”
梅剑之松了口气,没好气地道:“我当然也是人了!大半夜的,你在这山里游荡什么?”说着,松开他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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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听对面梅剑之也是人,“腾”地站了起来,大喜道:“总算.....遇到个大活人了.....”他背靠在山壁之上大口喘气,缓了缓又道:“我在这山里迷了路,走了十几日,一个人影也没见.....哎,我还道你是那山中鬼魂,要来索我性命.....”
梅剑之心中发笑,暗想适才二人互相将对方认作山中鬼魅,当真滑稽,若非自己硬着头皮上前,只怕这夜,乃至余后,想起此事便要毛骨悚然。
梅剑之又道:“这里并非出山之路,你怎地寻到此处了?”
那人道:“我远远瞧着这片有火光升起,便打算翻山过来,看看是否有活人.....”
梅剑之恍然大悟,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如此!他久困深山,人迹罕至,乍见烟火升腾,自然以为此地有人驻足。是了,前日关前辈在湖面上所见的倒影,那山头上的人影,恐怕就是眼前此人。他行至山顶,远远望见我等在岸边生火,心中燃起希望,天未破晓便匆匆下山寻找,不料我与崆峒二老却急匆匆上了山,因此错过。”
四周黢黑,梅剑之看不清他面目,只能隐约辨出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正欲开口询问对方身份,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们二人,在此作甚?”
梅剑之和那人闻声回头,只见火光映照之下,虚子显手持火把,目光如炬,一一注视,待视线落在那人身上,忽地面色微变,眉心微皱,却又极快地恢复了往常神色。
那人乍见另有活人存在,本应欣喜,岂料一瞥之下,竟连连退步,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仿佛遇到的不是人,而是幽冥鬼魅。
原来此人适才一声撕心裂肺地呼喊,立时惊醒了谷中二老。虚子显恢复得较快,一个纵步,便跃上山去,循着喊声一路追踪,恰巧撞见了正欲逃遁的梅剑之。
梅剑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知决不能如实相告,自己趁着两位前辈熟睡之际企图逃跑,只得故作镇定地回道:“晚辈躺着,见这边有道人影晃动,便上来查看......”心中暗想:“此人不知我底细,我只说无意中发现了他,他也定会信以为真。”转头又朝那人瞧去,却见那人早已吓得脸如白纸,腿上不自觉打颤。
此时天色渐晚,梅剑之燃起篝火,又觉何子清毕竟孤身女子,与自己三个臭汗淋漓的男子共处一地,实属不便,于是又在稍远处生起另一堆篝火。火光熊熊,将四周群山映照得更加巍峨。谷中水潭虽小,却也不深,梅剑之弯腰探查良久,未见任何鱼兽踪迹,只得无奈放弃,心道:“此地既无鱼兽,亦无野果,看来只得忍饥挨饿一夜了。我与子清姑娘或许尚能支撑,但不知那两位前辈又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