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剑之自顾自地为关通海输送真气,然而几次运功,皆不得其法。真气要么倒流,要么如同石沉大海,无法激起丝毫涟漪。他心中困惑,只得收回双手,轻叹一声。却听关通海忽然问道:“梅小兄弟,你可会点穴、解穴之法?”
梅剑之被这突兀的一问弄得怔愣了片刻,才缓缓答道:“晚辈幼时疏于习武,因此对于人体经脉穴道,外功武学,所知甚少。”话毕,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他每每想及自己过去少年心性,行事荒唐,对习武一事不屑一顾。纵然镖局中众多镖头师傅或使剑、或拿枪、或抡双刀,无一不是身负绝技的练家子,在河南、河北一带颇有名气。那梅万公亦多番棍棒招呼,逼迫梅剑之同一众镖师习武练功,他却总是不愿,更称以暴制暴,乃是下下之策。平日里喜好拜摆诗弄赋,养花隽草,与友人游历山河。长到十来岁时,便少回镖局,梅万公欲见其子一面,也是难上加难。也正因此,梅剑之才得以逃过一劫。但整间镖局几十口人,皆被杀害,梅剑之时有回想,倘若自己勤练武功,守护镖局,那盐帮曹家的恶徒来袭,是否便能避免满门被屠的命运?
关通海不知他身世来历,见他神色凄然,还道是自觉羞愧,于是说道:“小兄弟,你虽有一身不凡的内力,却不知如何运用,更不懂得如何将之施于他人。如今在这紧要关头,你欲助老夫疗伤,咳咳.....却苦于无门,如此内功.....纵然修炼得再精妙,又有何用呢?”顿了顿,又道:“这人体脉络纵横交织如蛛网密集,周身穴道更是多如千万,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你如不能掌握,又当如何替老夫二人运功逼毒?”
梅剑之被他一番话说得极是惭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关通海见他自知理亏,扬了扬眉,心道:“到底是年轻小子,江湖历练尚浅,几句无稽之谈便能令他心生愧疚。”原来关通海见虚子显收徒之心愈发强烈,而梅剑之却犹豫不决,虽已习得焚云心经,却对其他外功套路颇不感兴趣。
他虽与虚子显常有口舌之争,但两人情谊深厚,见此情形,若虚子显不能将梅剑之收为弟子,传授其毕生所学,恐怕将抱憾终身。当即便令梅剑之先为己运功疗伤,那梅剑之真气走到哪处,他便巧妙施计,暗中运力将真气逼回,或是制造出此处虚空之假象,使得梅剑之一时之间不知所措。随即再言加教导,指出周身穴道之关键。
虚子显一支判官铁笔使得极为精妙,一套“梦微笔谱”,变幻莫测,江湖之中,鲜有以判官笔与之抗衡的敌手,这才落得个“烟霞散人”的称号。“梦微笔谱”虽只八招,但每施一招,均以一字执笔,或挑或撇,或斜或捺,无一不按着人身诸穴脉络行走,若想学得这套精妙武功,需得先将人体中各个大小穴位,记得清清楚楚。梅剑之不会点穴、解穴之法,关通海便略施小计,逼得他不得不学。
梅剑之听进去了关通海言语,但觉有理,于是虚心求教道:“关前辈教训的极是,是晚辈将这治人、救人之道想得过于简单了,还望关前辈不吝赐教。”
关通海咳了几声,假意为难道:“教你倒也无妨,只是人身穴道繁复,宛若星辰,非三五日之功所能记全.....”
梅剑之见他肯教,急忙道:“晚辈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关通海点点头,目光低垂,瞥了眼兀自生着气的虚子显,心中不禁得意:“此番老夫助你收徒,你欠下的人情可就大了!”转头又将远处的丘三望喊了过来。丘三望虽资质平平,终归是崆峒派门下弟子。这时自己二人身中奇毒,动行艰难,若那妖女返回发难,单凭梅剑之和丘三望的武功,实难与之抗衡。眼前情势危急,能多传授一分,便是多一分保命之机。至于二人能领悟多少,便全凭天意了。
关通海道:“人体之内,经脉之学,乃是武学之根本。十二经脉与奇经八脉,犹如江湖之江河,纵横交错,维系着人体之气血运行。这十二经脉包括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此十二经络,乃是五脏六腑之气所系,随十二时辰之更替,自然而然地运转于周天之中。”一边解释,一边以指沿着梅剑之身体的经脉走向,轻轻比划。
这些身体要道,丘三望拜师之后便已记下,此时经关通海讲解,更是觉得豁然开朗,频频点头,心领神会。梅剑之于这些脉络只是略有耳闻,并未得系统地教导。关通海性格虽是豪迈粗放,教起人来却细致入微,懂得因人施教。他知梅剑之自已修得两门高深内功,体内真气流转自如,仅凭触感便能辨识各处脉络。只是对于脉络及穴道的名称,以及功效尚不甚了了。这时听得关通海讲解比划,梅剑之听罢,顿时如拨云见日,心中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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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通海道:“梅小兄弟,你方才胡乱点老夫背心,虽是好意,却未触及要道,纵使施送再多内力,却也无法将老夫体内毒素逼出。咳咳……”顿了一顿,继续道:“老夫这肺腑受了重创,你且说说,该当从何处运功?”他适才已将十二经脉对应的五脏六腑大致讲解,此时有意的要考一考梅剑之。
梅剑之略一沉思,已有计较,于是说道:“....手太阴肺经掌管那肺腑之处,此一经起于中府穴,终于少商穴,晚辈需在关前辈胸前壁外中府四周施送内力,方能事半功倍。”
关通海点点头,继而又将周身脉络之上的穴道,一一细数,经穴奇穴,错综复杂,总计不下数百。其中至关重要的几处,如头顶百会、足底涌泉、胸胁膻中等命门,关通海着重地说了一遍,至于那些偏门冷僻的穴道,则简略带过。如此一套讲罢,竟用去了整整一夜时光。
此时天色已明,关通海一夜未眠,疲惫至极,趁着梅剑之和丘三望记背穴位,抽空眯了一会儿。再一醒来,已是两炷香的光景。他开口问道:“你二人记住了多少?”
梅剑之答道:“晚辈已记下八成。”
丘三望皱着眉,耷拉着脸,温吞道:“弟子....弟子实在愚钝,只记得五成....”
关通海本是相问梅剑之,却不想那丘三望竟也只洞悉几分,不由面色一沉,问道:“你何时拜师学艺的?那赵神曲平日里不教你么?”
丘三望自觉丢了崆峒弟子脸面,心慌意乱,原本记得五分,一惊之下,只剩两三分。“弟子.....弟子十四岁时上山,至今已三年有余.....师傅待弟子亲如几出,只是弟子愚笨,所学皆不得要领,师祖万勿怪罪师傅....”
关通海见他诚惶诚恐,却仍不忘维护师傅,倒是个有孝心的,适才之气一溜烟散了。又想那赵神曲自小便性情孤僻,少言寡语,只知埋头练功。如今十余载已过,料想那脾性仍是一如往常,难以改变。即便是传授弟子,亦是寥寥数语,匆匆了事。资质上佳之人或许能自悟一二,自行研习,但如丘三望这般,未得师傅悉心教导,自然难以领悟,练功愈发艰难。关通海心中又想:“哼,这小子,待老夫安然返回,定要好好教诲他一番!”
梅剑之自顾自地为关通海输送真气,然而几次运功,皆不得其法。真气要么倒流,要么如同石沉大海,无法激起丝毫涟漪。他心中困惑,只得收回双手,轻叹一声。却听关通海忽然问道:“梅小兄弟,你可会点穴、解穴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