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和陈阿嬷带着十五回了卧房,宋槿阑心头突突的跳着,三郎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回自个的卧房而是随着她一起走着。
房门被杨荣合上,宋槿阑立在房内不知所措,唇张了张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并膝跪坐在蒲团上,李淳倒了一杯水,酒喝多了便觉得口渴得紧,仰头一口喝了下去,素色的杯盏泛着白光,眼眸挪开看向微怔的宋槿阑,“累了吗?”
宋槿阑摇摇头,并膝跪坐在李淳的对面,抬手为她再添置了一杯茶水,自己的直觉是对的,今日的三郎与往常是不一样,平日里觉得她是淡漠不理世俗的,而今夜她眼里有太多的东西,愤怒、不甘还有欲望。
#VALUE! “父亲是圣人的长子,一个侍妾所生,那时圣人刚承袭唐国公的爵位,圣人的夫人彼时正好也怀孕之后便生下嫡子,也便是当今太子殿下,不得宠的侍妾甚不起眼的儿子,自然得不到圣人的垂怜,随后圣人起兵反隋,这江山转瞬之间便成了李唐王朝,虽然这个生性懦弱的儿子不讨他喜欢,天下大定却也被封了王,只是可惜,这太平日子他过了不到五年生了一场大病便撒手人寰了,”李淳平静的说道,李善一出生便得了封号,而李沁直到死也没有封号,“父亲子息薄弱,膝下只有一双儿女,双生兄妹,夫人曾产下两子均幼年夭折,这一双儿女自出生起就被抱到夫人那里养着,他们的生母不久便郁郁而终。”
宋槿阑终是懂了三郎在方园的话,他们二人就是生在石头堆里。幼年丧父丧母,好在还有夫人一直照料着他们,伸手握住对方的手紧紧扣住,“三郎,我和十五会一直陪着你的。”
李淳看向宋槿阑,像是听了笑话一般,抓着她的手掌笑得面部有些狰狞,连带着矮桌上的茶盏都晃动了起来。
“三郎?”宋槿阑想抽回被弄疼的手,她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三郎,愈加不知所措的看向她。
眼眸里的盈光被逼了回去,李淳终是松开自己的手掌,而宋槿阑的手背却有几道红红的印子,心不可避免的抽疼了一下,神情恢复了往常的淡漠,“李沁的死你大约听过一些,失足掉落在水塘,救上来时人已经奄奄一息,不多久便去了,我常想他是否寻到了父亲和阿娘。”
宋槿阑揉着手背,眼眸有些害怕的看向三郎,颇为不自然的挪动了下身子。
“我们两虽然性子全然不一样,但容貌却是极为相似的,那日掉落在水塘中的是李淳,他死了。”李淳拂开隔着两人的矮桌,向前挪了下,眸光发寒。
端着茶盏的手懈了力砸在两人中间,宋槿阑被吓一跳,忙用手中的锦帕去擦拭李淳的衣袍,却被李淳抓住手腕,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是李沁。”
宋槿阑的身子向后瘫去,却被李淳及时的扶住了,顷刻间,她的人生轰然塌倒,怔然的看向她,声音虚空的说道,“你在说什么?”忽然间,杨绅的话浮在她的脑海,他说,十五,十五不是李淳的孩子!心口被拧得生疼,连呼吸都疼。
李淳伸手捏住宋槿阑的脸颊,她多想伸手去拭掉她脸上的泪痕、多想细细抚摸她的脸颊,可是她皆不能,她不是李淳!带着些恨意说道,“我是李沁,这十年间皆是我扮作他.”
“为什么?为什么?”宋槿阑揪住李淳的衣领心碎的问道,她一直耿耿于怀的,新婚之夜为什么一丝一毫都记不起,确是有人不想她记起。原来那一晚不是李淳,是杨绅!十五,十五是杨绅的孩子!
宋槿阑绝望的合上眼眸,抬手狠狠扇了李淳一耳光,拾起地上的碎瓷块抵住李淳的喉间,终究是下不去手,缓缓收回手目光紧紧随着瓷片的尖端转而迅速的挥向自己的喉间,只感受到一丝刺痛,瓷片便从她手中飞了出去。
李淳夺走了宋槿阑手中的瓷片她的手被瓷片划了一道,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前扶住宋槿阑僵硬的身子,“你死了,十五怎么办?这府上除了你,还有谁会怜惜她?”袖口的短刀没有如自己想象般的刺向宋槿阑,她知道,不该沉溺于对宋槿阑的情感中,那么自己便毁掉她,得不到的便毁掉好了。可是即便宋槿阑将瓷片抵在自己的喉间,她依然下不去手。
愤怒于宋槿阑想要自杀,李淳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她,即便是宋槿阑自己!毁掉宋槿阑的对李淳的希冀,用十五威胁宋槿阑活着,自己当真是狠毒,这般工于心计全然用在了宋槿阑身上!
宋槿阑看着衣袍旁的瓷片,手顿在了半空,回首眸光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个人,那般熟悉那般陌生,抓住她的衣袍哀求道,“我求求你,十五只是个孩子,你不要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