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酒壶再倒了一杯,眼眸却只看着庭院中的繁花,李淳心内皆是痛楚,这般卑鄙倒也像极了自己。
“三郎,不要再喝了!”窦容与倾身握住李淳正欲倒酒的手,有些愠怒的将她手中的酒壶抢了过来,随后低垂着头带着几分委屈的说道,“不要再喝了。”
“凉州之战,我曾被困在鬼林中受了重伤,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李淳自顾的嘲笑一声,“却不曾想逃过了李兴的骑兵,却要死在长安。”
窦容与起身,上前捂住李淳的唇角,眼眸带着细细的泪痕,“不许胡说,你不会有事的!今日圣人是要我来劝劝你,明日前去羽林军十二卫任职,他是不小心错手伤了你的。”
两人隔着这般的距离,对方的一呼一吸都近在咫尺,李淳缓缓将窦容与的手拿下来,“容与,即便我现在得圣人宠爱,日后呢?太子登基,我握有兵权又如何,不过是待宰羔羊而已!终是难逃一死!”
“三郎,对不起,”窦容与握住李淳的手泪眼迷蒙的说道,这几年她对这个人的爱愈加深刻,少年时天真的眷恋本以为只是意乱情迷,如今看来却是一生一世了。
李淳嗤笑了声,“你我何错?我知你身不由己,容与‘廊门之约’我一直记得,从未忘记。”
“三郎,我知道,我知道!”窦容与紧紧抱住李淳,她是她生命里最后的浮萍了,只要看着李淳她便能在这宫里挣扎着活下去。
挣脱开窦容与的怀抱,李淳兀自苦笑道,“容与,你我之间如今,不是记不记得‘廊门之约’那般简单,稍有差池便会落人口舌,万劫不复。”
从蒲团上站起来,李淳迈步走向庭院中,从远处看向哭成泪人的窦容与,“容与,我不想再这般活下去了,太子、四叔,我不想再任人鱼肉了。”
第30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从宫里出来,李淳仿佛浑身都懈了力,凉州一役后她总生梦魇,梦见被自己无辜杀害的一家平民,特别是那个孩子,血肉模糊的出现在自己怀里,忽然间又换成十五的脸,不得安眠。
窦容与,李淳念起这个名字自顾长叹一声,终是把她牵扯进来了,四叔这般信任自己,可她正筹谋着算计于四叔,她如何会成这样?还是她本就是这样!
李淳扯着缰绳,在方园门口停了下来,许多日子没来了,也不知这园内的景色可有变化,大约是无的,物是人非才是长安城!
信步在园内走着,李淳紧抿着唇角,这园子倒是好,以后若是可以让十五住过来,秦、王府便再不要回去了,她与‘李淳’,还有宋槿阑所有美好的回忆皆在这园子里。
“仲宜,自你回长安后,还不曾回去过,这段日子无事,你且回去探视一番,”李淳侧身看向仲宜,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让四叔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是,”仲宜答道,她只觉得秦王自凉州回来后,愈加沉默了,唯有一回是在秦、王府上,秦王看向秦王妃和郡主时,眼眸里才有几分笑意。
“仲宜觉得这园子如何?”李淳忽然笑着问道。
“很好。”
李淳低眉笑着转身,她要夺的可不单单是这园子,还有住着园子里人的性命!
自从玄都观回来后,这时辰仿佛都延长了一般,阁楼上的偶有清风徐来,却也不抵用,夏日依旧是炎热的,还是玄都观好,不管是冬日的雪景,还是夏日的幽静,都好过这里,都好过秦、王府。
十五不爱哭,倒是常看着你的脸色会假哭惹你妥协,是个小机灵鬼。而今陪着她玩闹了一番,枕着手臂又安静得睡了,无忧无虑真好。
倒是不常见到李淳,只是阿兄每回见自己总会提起她,阿兄总会说起在凉州的战事,说起李淳差点死在那里,她便只是安静得听着,这个人与自己无关,省去了担忧与牵挂。她害怕得是,随着时间推移她对李淳的恨会慢慢减弱。她被禁锢在了秦、王府,被剪断了所有的希冀,只能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
将十五放在床上,宋槿阑轻轻摸了摸十五的额头,用方巾替她擦拭了额头上的汗。
阿楚在旁轻轻的扇着扇子,王妃唯有照顾郡主的时候才会带着几分笑意,其他时候都如枯木死灰般沉寂。
“阿楚,你也休息会,”宋槿阑笑着示意她停下,“我到园子里走走,不用人跟着了。”
“王妃,你便让我陪着吧,”上次王妃落水的事仍旧让她心有余悸,自那之后阿楚便一直小心的跟在身后伺候,寸步不离。
宋槿阑摇摇头,“阿楚,你让我一个人呆会,不会有事的。”
阿楚皱了皱眉,正欲说什么,却见王妃神情异常坚定的看向她,只好点点头,若是时间长了便遣人出去寻便是,府上毕竟到处都是侍从,不像玄都观那般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