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她二人去吧,也不知你爱吃什么,随意备至了些,”长孙玉瑱拉着宋槿阑的手,示意她坐在蒲团上。
因着行路有些疲惫,宋槿阑只用了一些,便带着十五前去卧房歇息了。
迷糊醒来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让阿楚留在卧房看着十五,宋槿阑独自一人在府上走了会,忽的看到一座两层的阁楼,不由得想起当年秦王府上的那一方阁楼,没有多做犹豫便迈步走了上去。
“不知夫人在此,冒昧了,”宋槿阑忙颔首说道。
四周的竹帘都拉了起来,偶有细雨飘入里间,长孙玉瑱收起书册,“槿阑不必这般拘礼,闲暇之时最喜爱此处,秀宁与善儿尚在睡,快与我说会话。”
宋槿阑细细观察着长孙玉瑱,她脸上的愉悦是做不得伪的,“夫人可幸福?”她忽然问道,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
长孙玉瑱眉眼含笑,全然不在意宋槿阑话语中的试探,“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景。”端起案几上的铜壶替她添置了一杯,“我原以为喝下那杯酒,便可以与秀宁相聚,不曾想又见到了三郎的面容,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可她却说会有故人与我相见,让我好好活着。”言语里没有半分怨恨、痛苦,只有洒脱与释怀。
默默叹息一声,宋槿阑突然好生歆羡她的勇敢,二十余年的纠葛便可这般轻易的放下。
“槿阑,可是有心事?”长孙玉瑱关怀道,她虽与宋槿阑接触不多,可知道她心性单纯,如今为后内心定是会有许多挣扎。
“夫人觉得,三郎所处之事,是否有错?”清越真人的答案还是没能让她释怀,她不知道自己执着于对错又有何意义。
隐约可听到临川坊传来的叫卖声,长孙玉瑱顿了顿,尔后看向宋槿阑,“若身处泥沼,良善便是累赘,若身处高位心怀良善便是如虎添翼。槿阑,三郎遇刺之时,朝中政务你大约也知晓一些,身处那个位置,有些事,不得不为之。”
“帝王将相,凡夫俗子,各有因果抉择。三郎走时我问过她,为何不杀我,她说善儿需要阿娘,姑姑需要挚爱之人。至于齐王府,三郎不只是为她做一个了断,亦是为我,我心怀愧疚,可亦感激三郎。”长孙玉瑱说道,“我们各有罪孽,请愿来世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内外明澈,净无瑕秽!此生他们定是做不到了,何不如洒洒脱脱过剩余的日子呢!宋槿阑猛得回神,“多谢夫人解疑,槿阑真是愚钝,夫人之才果然名不虚传!”
长孙玉瑱眉眼微皱,“定是秀宁与你说的胡说,往后你若有得空便来此坐坐,他们身在皇家,思虑事情从来都是以大局以利益来制衡。”虽是打趣之意,却也是实情。
心内从来无如今的清明,宋槿阑垂头兀自轻笑,好似方前白活一场。
今日是遇刺以来,李淳第一次出现在太极殿的正殿接见朝臣,将李泗和夏侯惇谋反一事翻出,主谋已经伏法,其他将士概不追究,从此开始便是为后人称颂的嘉和仁政。
“荆州的水患暂时得以缓解,”等朝臣散去,殿内便只留了几位重臣在此。开口说话的便是徐德睿。
“水患之后容易有疫情,让秦阿伯配些药方,由裴先勇运些药材前往荆州,”李淳说话,疫情若是起来,便比水患头疼多了。
徐德睿忙行礼道,“不若让狄律前去历练一番,”自己为相,若再培养一个丞相出来,便又是一桩美事。
狄律如今在门下省李淳是知道,那奏折是槿阑亲自批阅的,想起此事便是一阵烦忧,徐德睿惜狄律之才,而她却有几分不愿。
祖士言朝徐德睿缓缓摇了摇头,他一早提醒过徐德睿,可对方分毫没放在心上,又不能直接言之皇后与狄律关系匪浅!
“祖公以为如何?”李淳扬眉问道。
这场景倒分外熟悉,今日真该称病不朝的,祖士言心内叹息一声,回了一个模棱两可答案,“亦可。”
“便依祖公之言,”李淳摆摆手,将奏折放在了祖公的手中。
果然!祖公恼恨的看向徐德睿,好人都让他做了,帝后若是生隙,遭罪的便又是我!
过了太液池便是清幽的怀柔殿,李淳眉间微蹙,槿阑将窦容与安置在这里倒像是与天下说,真要纳其为妃。前朝炀帝便是将父亲的妃子安置在这里,尔后便封其为妃。
侍从都被清退,窦容与盈盈起身,朝三郎行礼,眉眼间带着柔顺的笑意。
朝堂之上之所以朝臣未提窦容与之事,亦是因为自己身子未痊愈,祖公又命人将魏公武关在家中勒令御史台三缄其口,所以才有今日的清净。
“容与,我不能将你留在宫中,”李淳沉默了一会,终是直接说道,她不是惧怕朝臣反对,只是她心中从来只有宋槿阑。对于窦容与她很多时候都在迟疑,是否要杀她。“我对你多有愧疚,望你往后能得其所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