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捶腿,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可是还在为十七娘子的事烦心?”
陆贤妃垂眼去看她,突然伸出手,抚上红豆的脸旁。十七八岁的小娘子,面容清秀稚嫩,看着就讨人喜欢。她恍然想起那个女人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一番话:“家中原是想着娘娘占着嫡长女的名头,合该为下边的弟妹做个表率,才将娘娘送入了宫中。却不想娘娘竟做出这样的事。要我说啊,娘娘是是该收拾自己的脾性了,毕竟宫里可不是家中。”
那个女人说话时得意的神态,和她唇上艳色的胭脂一样让人作呕。见她不语,那个女人又继续道:“送你十七妹妹入宫,也是你大人的意思,总归是自家姊妹,你十七妹若是得了宠,也好来日为你在御前回寰。”
陆贤妃猛地一挥手,扑倒梳妆台前,将上面放着的名贵珠宝和各色胭脂都打落到地上,喉中发出一声悲切愤恨的低鸣:“贱人!我要杀了那个贱人!”
红豆在她身后跪下,抱住她的腿,哀声劝道:“娘娘切莫冲动行事,凡是多想着二皇子和四皇子。”听到两个儿子被提及,陆贤妃原本满心的怨怼和怒火突然就像是大冬天里被泼了一桶雪水的银丝炭,“滋啦——”一声冷却下来,还不停地往上头冒着白烟。
她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就颓了下去。红豆察言观色,扶着她坐回了美人榻上,这才低声道:“夫人紧着这时候将十七娘子送进宫中,确实吃相难看了一些。可——”她又抬眼看陆贤妃,确认她脸色没有异样后才接着道:“有一句话,夫人却是说对了。十七娘子是您的亲妹妹,性子又单纯,最是好拿捏。”
“因而——娘娘不如……”红豆的声音低下来。
陆贤妃扫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那个女人给了你多少好处?” 红豆起先没反应过来,等到听清楚陆贤妃说了什么,不由惶恐道:“奴婢一心都是为了娘娘,万不敢有背主的心思。”
陆贤妃沉默了一瞬,红豆以为她当真听进了,不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但有陆贤妃向来跋扈的性子在前头,她也不敢说的更多。
“那个贱|人。”陆贤妃唇色发白,坐在榻上,良久,笑了笑,吐出了这句话。
就在红豆以为她想通了、妥协了的时候,陆贤妃却突然伸手朝着床榻砸了起来,不多时,她手上染了鲜红豆蔻的指甲就断了,渗出了丝丝血迹。红豆大惊,待到疾步上前,才听清陆贤妃口中喃喃的是:“我便是死,也绝不让那贱|人如意!”
红豆捧着她流血不止的手,又是惊又是怕,同时心中还生出了强烈的惶惑。她不是陆家出来的,但前后伺候陆贤妃也有了五六年光景,知道陆家的一些事。陆贤妃的母亲出身薛氏,却在陆贤妃幼年就因病去世了。再过几年,陆家家主,也就是陆贤妃的父亲又迎娶了后来的这位谢夫人。这位谢夫人说起来还是陆家家主的远房表妹,陆贤妃原本该称她一句表姑母。
红豆好不容易给陆贤妃的手止住了血,回过神来,想要再宽慰陆贤妃几句,陆贤妃的声音却冷不防的在这个时候响起,冷冰冰的,含着浓重的怨恨:“我那年才八岁,阿娘病了,我去看她,她却不肯见我,说是怕将病气传给我。我没有办法,趁乳娘不注意,躲到了窗下,却听到那个女人对我阿娘说——”
“表嫂,你安心地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表哥和阿瑶的。”
回忆起往事,陆贤妃双目赤红,几欲癫狂:“我好恨,我真的好恨!那个贱|人,在我阿娘病得那么重的时候,还和我父亲勾搭成奸。我原本想着,我入宫了,必要有一日让她不得好死。可到头来,她一个小官之女,只因为我父亲护着她,生下宗子,成了命妇,我这些年做的一切,倒像是笑话一场……”
黑夜中,她发着抖,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将脊背挺得笔直。红豆这一回终于听清了她口中喃喃的是:“我阿娘才是主母,她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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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九月,桂花飘香,蟹肥膏香。闲来无事,薛皇后命人捉了一篓蟹,又新采雏菊,酿成菊花酒,和甄弱衣在丽正殿中行起了酒令。
就在前几日,周太后将周家家主,也就是周玉明的祖父齐国公周桓召入宫中,当着天子的面,要周桓解下腰间佩玉。而后将玉佩给了一旁的薛皇后,说:“这是我周家的传家之宝,现在孤用它为玉明定下宗妇。”一句话,不仅定下了咸宁公主和周玉明的婚事,还直接越过了周玉明的父亲将周玉明定为了齐国公府的继承者。
甄弱衣没在场,但也能想象到天子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想到这里,甄弱衣心中又是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