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对着自己的亲姐姐,终于流露出了一丝软弱和彷徨:“阿姊,我不知道,我觉得这些都未免太难了。书上从未告诉我,人心复杂,难以分辨,每一日大臣们都劝我要勤政爱民,可他们之中,多的是兼并田宅,逼得百姓流离失所之人。但那些百姓又都全然无辜么?我所见的,草头百姓,为锱铢之利,互相残害之事亦多矣。春日时,凉州生了涝灾,朝廷派人前去赈灾,结果官差被匪人劫杀在半道。原本都是罹灾的饥民,却也打起了占下粮食,坐地起价的心思,少不得又杀了不少人。”
咸宁笑了:“阿沅,爱民就是,知其愚而后爱之。还是那句话,人人皆有私心,百姓之中,有些人也是贪婪、自私,凶残的,而你在万民之上,并非只凭慈悲之心去治国,还要足够聪慧,知道怎样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李沅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阿姊,这些真的太难了。假如可以,我真不想做这个皇帝,像齐国公一般,只做一个富贵闲客,倒是更舒心一些。”
其实男人软弱犹豫,女儿强悍求上进,本都没有错误,错的是这个将一切都规定死了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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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婉樱五更天就已经起身,却一直等到日中才召薛临之入内觐见。
薛临之本就因为李沅在科试一事上公开与他唱反调而不爽之至,又见薛婉樱如此,不由满腹牢骚。
薛婉樱探起帘子走出来,薛临之见了,草草一拱手:“太后金安。”
“勇毅侯同安。”
李沅登位之后,照例封赏母家,薛临之也得到了勇毅候的爵位。
薛临之看着薛婉樱从容的模样,终于忍耐不住,冷着脸道:“娘娘想来是忘了自己姓的是什么了。”
薛婉樱转过身看向他:“我自然是没有忘,但阿兄似乎全然忘了,我是阿沅的母亲。”
薛临之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