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命案,再加上大人这一脸凶神恶煞样,不紧张才怪吧?”沈庭珏拨开人群,晃悠悠走到前头,斜斜睨了邓初玮一眼。

邓初玮抖抖胡子,沉着脸,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哼。

沈庭珏经过他身旁,顺便甩甩袖子,用力抽了一下他大腿,教训得光明正大,邓初玮敢怒不敢言,盯着沈庭珏走到另一个考生面前。

高瘦的那个是熟面孔,沈庭珏见过几面,苏砚未等沈庭珏开口询问,便先拱手回道:“昨夜草民的确听到了一点动静,似有若无的细微惨叫,以为是连日做题,神思恍惚,未去多想,至于其他的,草民便不知晓了。”

事发突然,礼部又将所有考生都搜了一遍身,确保无任何可疑的东西,便将人都赶了出去,随即立马上报到御前,并且开始推脱将罪责极力推脱到都察院身上。

礼部尚书跪得笔直,唾沫横飞:“此次春闱,整个贡院安全皆由都察院全权负责,今出了此等骇人听闻的命案,乃是都察院玩忽职守办事不力,臣等恳请皇上,严查都察院!”

话音一落,其他礼部官员当即一叠声附和,都察院的官员听得一肚子窝火,心里大骂礼部都是群虚伪奸诈的狗东西,在贡院时称兄道弟,一到御前则立马疯狂甩锅,这帮老匹夫,真他娘鸡贼!

都察院不甘示弱,极力把玩忽职守的罪名奉还回去。

“皇上,春闱乃是为国选拔英才,重中之重,礼部监考却疏于职守,为官不正,导致命案发生,实为奇耻大辱,竟还妄图摆脱罪名加祸他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恳请皇上彻查礼部上下,绝不可姑息养奸,否则后患无穷!”

“臣附议!”

“臣附议!”

一群老头叽叽喳喳吵来吵去,各自争辩得面红耳赤,其中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官员跟着和稀泥,闹到最后,一致把锅甩到了主考官身上,很好将自已都从中摘了出来。

张祭酒悲从中来,深觉这个主考官当得真是没劲。

会试前一天,才突然被钦点为主考官,随即便得按照皇命的意思,待在贡院不得见任何人,与外界隔绝,收不了一点贿赂,好处捞不着就算了,现在反而还惹了一身骚。

非常苦逼。

都察院和御史台中皆有谢阁老的人,他们提前收到过谢阁老的密令,只要春闱中一出事,便借势煽风点火夸大其词,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复杂。

承桓帝昨夜有点失眠,到了很晚才睡,又得早起上朝,故而头有些疼,此刻被底下七嘴八舌吵得更加烦躁,按着眉心面色发沉。

那个叫齐珲的考生,他前日去贡院视察时,驻足在旁边看了好一会他写的水利策论,算得上见解独特,其他文章也写得出类拔萃,本来还想着来日放榜后,将他安排去工部任职。

唉,世事难料,可惜了一个大好人才,或许就差一步便能鱼跃龙门,实现寒窗深梦,却偏偏命丧在了如此重要的时刻。

承桓帝觉得这要是换做自已,一定死不瞑目,徘徊世间阴魂不散。

承桓帝唏嘘之际,底下百官依旧在群情激奋,似乎都只是在痛惜一个才子无辜惨死,而实际上,却是在借势相互攻奸,并非真的想为死者讨个公道。

谢阁老稍微佝偻着背,揣着袖子屹立朝堂之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张祭酒狠狠掐了自已一把,疼得老泪纵横,扑跪在地:

“皇上,臣任位于国子监祭酒多年,鞠躬尽瘁,素来爱才如子,齐珲在国子监就读时,臣几乎将他当成干儿子一样疼着,也还指望着他金榜题名,让臣能跟着沾沾光,谁料功名未成,命丧考场,臣简直痛心不已,今日出此大事,臣身为主考官,的确该首担重任,疏忽之罪,臣不敢辩驳,也愿认罚,但杀人一罪,臣是万万担不起,恳请皇上明察……”

张祭酒一边掐大腿一边哽咽哭诉,最后几句话还带着一股嘶声力竭,哭得简直令人动容。

承桓帝摆摆手,身旁的内侍垂首点点头,快步下阶将张祭酒从地上搀扶起来,给他拍背顺气。

张祭酒正打算上演一场把自已哭晕过去的装死戏码,陡然被内侍扶了起来,拿着帕子往自已眼睛上胡乱一通擦,那粗暴劲,一度让他觉得眼珠子都要被戳瞎了,想晕都没机会晕。

邓初玮出列道:“春闱一开,除了负责安全的护卫,考官与考生皆不许携带任何利器入场,况且昨夜,十几个监考都在大堂看试卷或休息,巡场时,也是带有其他官员一起,根本无单独行动的作案机会,除了永乐侯,常常肆意翻墙离开贡院,昨夜,不知小侯爷出了何处,还请解释个明白。”